遣商队前往西域与之货殖,不必依靠西域胡商转手中介。”
这是贺兰石庞大的发财计划中的一部分,概因晋商集团虽以包销国债为契机,得到了与蒙古各部开立民市的特许专营权;但徽商集团却借助朝廷平定江南叛乱之良机,说服朝廷废弛海禁之法,许开海市货殖于南洋诸番,利润比民市还要高出许多,短短的两三年间,徽商集团的实力就隐隐凌驾于晋商集团之上。因此,贺兰石便另辟蹊径,打起了与西域通商的注意。第一个关于发卖贡品的建议得到了皇上的同意和称赞,他才敢进一步提出这个建议。
“呵呵,”朱厚熜笑道:“看来是那些胡商从中赚取了巨额差价,令你贺兰老板也为之眼红了啊!不错,朕以往只将目光关注于东南海市,对西北方面,尤其是西域那边,则不免有所疏忽,竟忘记了自古便有丝绸之路。不是你贺兰老板提说此事,险些断绝了我大明一大财源,罪过罪过!”
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严世蕃既然收了贺兰石两万两银子的谢礼,就不能无动于衷,插话说:“请皇上恕臣多言之罪。依臣看来,与西域交好通商,不仅能为我大明带来滚滚财源,亦能收到牵制北虏各部之妙用。”
朱厚熜更加来了兴趣,催促道:“快与朕仔细说说。”
贺兰石向他请托之后,严世蕃也曾认真考虑过他所说的几件事,此刻正是他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机会,便侃侃而谈:“西域之地,诸番林立,各自为政,不相统属,自保尚且不暇,更无力东向,是以自古都未有觊觎中原之心。朝廷与之交好,并无养虎为患之虞,此其一。其二,西域位于北狄瓦刺之东南、西戎鞑靼之西北,归顺天朝之后,瓦刺痛失右臂,鞑靼更如芒刺在背,可为天朝屏护甘肃、山陕等地,卫我边庭。其三,西域诸番产出之物异于中原,太祖高皇帝洪武年间、成祖文皇帝永乐年间,时常进贡玉器、硼砂、狮子、骆驼等内地罕有之物,更进贡有大量名马……”
朱厚熜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刚说了几句象样的话,又胡说八道起来了。西域风物特产当然可以弥补国朝之缺,却不是朕需要考虑的事情。朝廷要与之交好,自然也是效法太、成两祖,‘怀柔远人,厚往薄来’,怎能贪图他们些许贡物?朕连两京一十三省的贡物都要酌情减免,又怎能向西域诸番索取贡物?”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居正也插话进来,感慨地说:“仁厚无过皇上。臣闻《成祖实录》有载,永乐四年十月丁未,回回结牙思进玉碗。成祖文皇帝不受,命礼部赐钞遣回,谓尚书郑赐曰‘此物今存库有之,但朕自不用。虏贪且狡,朕受之,必应厚赏。将有奇异于此者,继踵而至矣,何益国事哉’。皇上恭行俭约,节用爱民之心,较之成祖文皇帝也不遑多让!”
张居正的奉承恰好挠到了朱厚熜的痒处,他更为高兴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张太岳不愧是张太岳,精通朝章国故,也深知朕的心意。不过,朕除了不贪图奇珍异宝之外,还有一层用意,西域诸番一向倍受瓦刺、鞑靼等蒙元诸部欺凌,动辄被索名马、美女和珍宝珠玉,稍不如愿便有破国灭族之祸。朕要外联诸番以牵制瓦刺、鞑靼,便要优抚厚赏以羁縻其心。这才是成祖文皇帝‘但有来者,惟诚待之’的真谛之所在。”
张居正谦逊地低下了头:“皇上过誉了,其实微臣只看到皇上俭约节用之德,然圣心深远,非微臣这等愚钝之才所能领会。”
尽管张居正还只是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还是自己的秘书,但他毕竟是在历史上有“大明第一名相”、“千古宰相之杰”等等美称的有名人物,能让他如此折服,令朱厚熜越发高兴,没有注意到严世蕃的那只独眼之中射出了一丝怨毒的目光,射向了仍低着头的张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