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天灾人祸
乾清宫大殿外的一个黄门内侍赶紧进来,战战兢兢地问道:“主子……主子有何吩咐?”
“让黄锦那个狗奴才滚着来见朕!”
“是,奴婢这就去传旨……”那个小黄门叩头之后转身就跑,还未跑到殿门外,又听到皇上喝道:“站住!”
那个小黄门不明就里,吓得赶紧转身跪了下来:“主子……主子还有何吩咐?”
“早晚要被你们这些个狗奴才气死!”朱厚熜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之后,对严嵩和徐阶说:“随朕去那里!”
那个小黄门想抖个机灵,忙说:“奴婢这就去着人给主子备乘舆……”
“滚!”骂完之后,朱厚熜摔开大步就走。
严嵩和徐阶二人对视一眼,发出会心的一笑,接着便肃正了面容,疾步紧追了出去。
君臣三人匆匆赶回到偏殿,果然一副剑拔弩张的情形。新科进士们人人面带激愤之色,与提刑司那些手持皮鞭、棍棒的掌刑太监对峙于大殿之上,镇抚司的校尉虽未近前,却也手按刀柄分布于大殿四周。不过,一见到皇上圣驾降临,所有人都赶紧都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杨继盛仍是身披重镣锁铐,不过头上的伤已被同伴用汗巾简单地包扎了起来。见皇上进来,他露出了激动的神情,用眼光示意殷士儋扶着自己,坚持跪了下来要行三跪九叩觐见大礼。谁知这么一动,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又迸裂开了,斑斑碧血渗了出来。
朱厚熜的眼睛顿时又湿润了,疾步奔到杨继盛的面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快快起来。还有你们,都快快起来。”接着,他招呼殷士儋等人:“快给杨继盛搬张椅子,扶他坐下。”
可是,大殿之上,除了为皇上设的御座,哪里还有椅子?殷士儋等人都露出了为难之色。
朱厚熜环视了一周,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便转身走向了御座。众人以为他要升御座讲话,便都又跪了下来,准备聆听圣训。
谁知道,皇上走到御座那里,竟双手抓住椅子两边的扶手,奋力将那沉重的紫檀木太师椅抓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黄锦赶紧爬了起来:“主子,让奴婢来吧!”
朱厚熜冷冷地看着他,唇齿之间吐出一个字:“滚。”
黄锦昔日在乾清宫里当差,知道主子虽然对宫里的人,尤其是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貂铛贵宦一直管束甚严,其实对他们很怜惜,时时处处都想着他们,下面的人服侍不周或是犯了错,连句重话都很少说,也很喜欢自己的憨直,还从未拿这样冰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不由得一愣。
但他还是没敢忘记自己的职责,仍说道:“主子,还是让奴婢来吧……”
“滚!”朱厚熜咆哮起来。
黄锦吓得一哆嗦,身子软软地瘫到了地上,随即回过神来,顺势跪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不过,堂堂司礼监首席秉笔兼提督东厂大太监吃了皇上的排头,还有谁敢再去自讨没趣?众人都怔怔地看着皇上奋力搬起了椅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杨继盛的面前,将椅子放下,对杨继盛说:“来,坐到这里。”
杨继盛已是泪流满面,挣扎着又要跪下来,被朱厚熜一把挽住了。他哽咽着说:“皇上,罪臣……罪臣怎能坐御座……”
朱厚熜温言抚慰杨继盛说:“谁说你是罪臣?朕让你坐你就坐。”
杨继盛泪水汹涌而出,却还是执意不肯。殷士儋明白过来,将被皇上随手放在面南背北朝向的椅子调了个方向,说:“椒山兄,君父有赐,臣子不敢赐。你还是坐下吧。”
看着勉为其难坐下的杨继盛,朱厚熜心疼地说:“朕一时不能体谅你的苦心,说错了话,让你受苦了。”
杨继盛进献《流民图》是出于对山东那些丧尽天良、草菅人命的官员的激愤,但把皇上气成那个样子却是他始料不及的,羞愧地说:“臣有罪……”
“不!你没有罪!不但无罪,更有大功!”朱厚熜说:“不论山东莱州灾情之事是否属实,单凭你这份忧国忧民之心,就无罪有功。你呈给朕的那份《流民图》是在提醒朕,提醒朕盛世维艰,无论何时也不能忘了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还有那么多的百姓在忍饥挨饿,在饱受着颠沛流离之苦!”
皇上如此虚心纳谏,让众人都暗自吃惊,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当今圣上竟面对着杨继盛,以及他身边的那些新科进士,深深地一揖在地:“民受饥寒、野有饿殍,首先是朕的过错,是内阁的过错,是六部九卿乃至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所有官员的过错。朕向你,向你们,向天下人认过!”
严嵩和徐阶率先从震惊中警醒过来,跟着皇上揖了下去。
“皇上……”杨继盛挣扎着从椅子上滚落下来,跟着其他人一起跪了下来,痛哭失声:“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更无不是的君父……”
朱厚熜抬起身来,看着那些跪满一地的新科进士,提高的声调:“杨继盛呈给朕的那份《流民图》,朕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