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要与全天下的宗室勋贵官员士林作对啊!”
吕芳在他的面前却不敢有一丝欺瞒半点谎言,老老实实地说:“回主子,此话非是奴婢自己想的,而是严嵩当年给主子进献的敬天修醮的青词中的话,奴婢觉得说的好,就留心把它记了下来。”
“哦,是严嵩啊……”朱厚熜沉吟着说:“他一个翰林出身的阁老,有这等文采倒不奇怪,其实朕当时也是考虑不周,论说起来他还是有才的……算了,他在士林清流中名声可不大好,时下士林正在跟朕闹别扭,也不好再生事端,还是让他继续抄书吧!”
“主子虑的是!”
朱厚熜说:“你方才说不能这么纵容那陆树德,免得被那些对新政不满的人误以为朕软弱可欺,这话说的都在理,可是那些举子那样闹腾,朕都不追究他们的罪过,如今却要惩处上疏谏言的人,似乎有些不太好办……”
“回主子,这事还不能明着处置,那陆树德不经过通政使司,自个跑到禁门来递奏疏,可见还算是个存了良知,谨守人臣之道的人。”
“那你为何却说不能饶过他?”
“回主子,无论如何他詈骂君父便是犯了不赦之罪,而且能在禁门之外脱了官服上疏,可见他已铁了心要劝谏主子废弛新政。新政关乎我大明中兴伟业,主子自然不会以他一个狂生之言就改弦更辙,奴婢担心他还会做出更匪夷所思之事,于主子的圣名更为不利。”
“他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史官,手里连根针都没有,想必不会有那谋逆轼君的念头……”朱厚熜突然紧张地说:“你是说……尸谏?”
吕芳点点头:“主子睿智。”
朱厚熜吓了一大跳,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场景: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他高高坐在御座上,满朝文武凛然俯拜在自己的脚下,正在享受着这种君临天下的快感之时,突然有一个年轻官员冲了出来,高喊着:“请吾皇顺应民心,废弛新政!”然后一头撞在蟠龙柱或者御阶上,鲜血、脑浆迸流……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不敢往下想了。
只是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商纣王时期的比干?隋炀帝时期的那个谁谁谁?
天啊!原己会被历史扫到他们那一堆人之中!
唉,原本还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混蛋,现在看来或许“禽兽”都不足以形容自己,后世之人肯定会将“禽兽不如”四个字毫不吝啬地送给自己!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吕芳见主子的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忙拧了一块帕子递给主子。朱厚熜机械地接过来,胡乱在头上抹了一把,将帕子扔在了御案上,说:“大伴,若是那样,你主子就让天下人骂死了!绝对不能让那个狂生做出那种震惊天下之事!快,快令镇抚司的人将他抓、抓起来,不要让他跑了!”
“主子不必担心,他跑不了也不会跑。”
“为何不会跑?”
“他既然已经遣散了家人,又将官服脱掉扔在了禁门之外,可见已抱定必死之心,奴婢这才料定他不会跑。”
“哦。”朱厚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有没有备下一口棺材?”
“棺材?”吕芳疑惑地说:“奴婢愚钝,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朱厚熜长出了一口气:“朕还以为我大明又要出一个海瑞呢!”
吕芳更加疑惑不解:“海瑞?主子可说的是那海南来的举子,如今在国子监当监生的海瑞?”
朱厚熜回过神来,自嘲地一笑:“朕如今方寸大乱,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见到主子被一个臣子搅成这个样子,竟然胡言乱语起来,吕芳心里更加难受,便忍不住将自己来东暖阁的路上想的一个主意献给了主子。由于此计实在太过阴损,有伤阴鸷,他原本还一直在犹豫之中,但为了大明江山,更为了眼前这个宵衣旰食勤政克己却不为臣下所理解的主子,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朱厚熜也吓了一跳:“不必这么狠吧?人臣以正道事君,君父也该呵护臣下,这样做岂不要至那陆树德于死地?着镇抚司将他打入诏狱,关个三年五载,待新政收到成效,我大明国力强盛,百姓富庶安乐,他自然也就明白朕今日的一片苦心了。”
“回主子,他以那等非人臣所敢言之辞詈骂君父,又将官服弃之于禁门之外,如此亵渎国家名器,已是犯下了不赦之罪。”
朱厚熜还是于心不忍:“即便要让他死,也不必那样做啊!这让他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嘛!”
吕芳苦口婆心地劝主子说:“一个陆树德死不死的也没什么打紧,主子仁德宽厚,要法外施恩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奴婢担心,此事若以常法处置,还是未能平息朝臣攻讦新政的风波,必还有人再生出事端,搅了朝局;更有一些居心叵测的宗室勋贵还会乱了主子的江山。以奴婢看来,那陆树德一人之荣辱死生,与我大明中兴伟业相比,孰与轻重!”
“唉,动辄以国家的名义剥夺他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