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把朝臣赶回座位上坐下之后,朱厚熜说:“马部堂,你方才说新成立一个衙门,开矿山、建兵工厂需要上百万两,太仓里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可朕却以为你只会算出账,却不会算入账。在朕看来,设立兵工总署其实是给我大明省了大笔开支,让你户部日后的差使能更好做。你且听朕细细给你道来:一是那兵部武库、车驾两司,工部兵仗、火器两局原就存在,不过理顺隶属关系,统归兵部掌管,减少兵工两部之间公文往来及推诿扯皮,提高办事效率,又不急于合署办公,也就花不了你太多银子;二来工部兵仗、火器两局本就有数万名工匠,朕再将内廷兵仗局交于兵工总署,亦有近两万名工匠,所需花费,不过将其集中到京师,再调集近万名矿工、民夫开矿而已,这些工匠迁徙安置的开销固然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你也晓得,此前各地要将充做赋税的军械、钢铁运往工部兵仗、火器两局及内廷兵仗局的各处作坊,又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百姓和各地方官府衙门又该受多少贪官墨吏的层层盘剥?任由他们折腾来折腾去的,还不是在折腾我大明的百姓么?这才是朕推行一条鞭法的真谛!”
他抬手阻止了刚想说话的马宪成:“你先让朕把话说完。这可不是怪罪你,而是朕怕思路被打断,待会连朕都不晓得该说什么了,朕毕竟于理财还是个门外汉,一点想法提出来供你们参酌。其三,几万人集中到京畿居住,吃、住、生活日用都需要其他地方供应,你户部收点商业税都在其次,关键是商品流通能发挥杠杆效应,带动区域经济的发展,促进资本主义萌芽……”
说到这里,朱厚熜突然看见所有的人都不顾君臣礼仪地拿眼睛瞪着他,吓了一大跳,赶紧问:“朕的话你们不明白么?”
大臣们面面相觑地对视一阵,夏言躬身说:“臣等愚钝,不能体察圣意。斗胆问皇上,何为区域经济,何为资本主义?”
朱厚熜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自己说的兴高采烈,不经意间又把许多新名词给操练出来了,看己不给他们上一堂经济基础知识培训课是不行了,可自己大学里学的那点政治经济学早就还给老师了,这可怎么办啊!
左思右想觉得今天不说出点能震住他们的话是过不了关的,为了皇权威严更为了嘉靖新政能顺利的推行,鸭子也得赶上架!他拼命地回忆当年在课堂上昏昏欲睡之中听到的一言半语,又借着喝茶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才鼓足勇气说:“这个……这个问题很复杂,朕得先从商品交换给你们说起。商品交换是什么你们晓得么?你夏阁老家并不种田纺纱,却要吃饭穿衣,粮食和棉布从何而来?”
“回皇上,老臣食国家俸禄,每月可支禄米十石、禄帛一匹,皇上也时有所赐……”
都是本色俸惹的祸啊!朱厚熜气急败坏地说:“你家中百余口人,那点禄米、禄帛可够么?你平日所用的菜、肉,还有笔墨纸砚也不都是朕给你发的旁人给你送的吧?你总得要拿钱去买吧?朝廷给你发工资,哦,就是俸禄,你拿着俸禄去市面上买东西;商人将那些东西运抵京师,卖于你夏阁老,这便是一个商品流通的过程。你明白了么?”
显然大臣们还是不明白,朱厚熜生气地说:“两榜进士出身,都是阁老尚书,竟连这等浅显之道理都不明白!《左传》有云:‘农以殖之,工以成之,商以通之。’有农夫殖之稼樯,工匠成之器皿,商贾通之南北,才有全国百姓的衣食之需日常用度,这样说你们总该明白了吧!”
大臣们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看来是明白了一点。讲经济基础知识还得引用圣贤之言,这样的课讲起来可比当年给朱厚熜操练政治经济学的老师困难多了,但很明显大臣们的学习态度却比他当年好得不能再好,不单单是因为他是皇上的缘故,而是他给他们打开了一扇新奇的窗户,让他们看见了往日所没有看见的另一个世界!
可能是因为学生基础差、老师水平更差的原因,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朱厚熜也只是把商品与价值之间的关系粗略的讲了一遍,至于什么价值规律、供求关系等等,连老师都不明白,怎么能随便讲出来误人子弟呢?还是好好备了课以后再说吧!
口干舌噪的朱厚熜抓过御案上的茶碗大喝了一气,然后对马宪成说:“马部堂,朕方才说的设立兵工总署的好处只是抛砖引玉,银子还得你户部来掏。依你户部之意,今年夏赋断然来不及将田赋、徭役以及各种杂差和贡纳折成银两征徼,待秋赋之时方才可以,但如今京师营团军正在组建,总不能让俞大猷、戚继光麾下的军卒赤手空拳操练吧?因此,朕认为开矿山、建兵工厂刻不容缓,左右不过半年时间,莫非我大明就挪不出百万两银子应付这半年?”
正在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马宪成回过神来,说:“皇上聪明睿智,于臣有振聋发聩之效。臣方才想到,年初各部所报财政预算之中,倒有一笔开支可支用,便是皇上提出的‘驰驿之禁’。即便不算各处官驿向地方征派的常年供用之轿马差役,单是因私出行之官员所费食宿接送及仪呈礼银也可省下钱粮折银近百万两,这笔开支可先用于支应兵工厂半年开销,待今秋全国推行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