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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的政治——闲说西汉二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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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王的另一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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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说属实。第一种成因,就是那些公子王孙确属纨绔子弟,从小在锦衣玉食中打转,不知世事艰难,所以荒淫放纵,无所不为。这是最容易理解的,也是《汉书》最想灌输给读者的印象。但是第二种成因,也是《汉书》所不重视的,即某些诸侯王的荒淫举动还是有他自己的理由。如有些诸侯王的乱来不过是他们保持人身自由的努力,上篇说过的以种种诡计诛杀汉相的刘端和刘彭祖,就是因为汉相由中央派来,除掌管日常事务外,还兼有监视诸侯王的特务使命,他们不堪忍受此种生活,所以想尽办法搞死汉相;又另有一部分人,可能生来不安于安逸生活,而具有某一种强烈的创造力和生命的冲动,如若他们生于贵族之家,倒有可能成为一代名臣,如刘彭祖天生酷爱吏事,最愿带一帮人去执行公安局的使命追捕盗贼,但不幸的是他生于皇家,在事业上发展的可能性全被剥夺,这种身份上的束缚使得诸侯王本来正常的举动显得乖僻无理。

    从不属实的方面来说,大抵是史书所载,根据的是由中央派去负监视任务的相、郡守等等的汇报,而这些汇报故意夸大了诸侯王们的荒淫。至于夸大的缘由,其一当然是他们与诸侯王不甚相得,因此故意中伤。这很容易理解,此处无需展开。有趣的是他们可能与诸侯王关系不错,出于另一种目的故意夸大诸侯王的罪行。这种推断并非无稽,有史为证,如霍光废刘贺立宣帝,宣帝立9年后,放不下心,秘密命令山阳太守张敞前往察看刘贺情状,张敞前往察看后写给皇帝的报告,很有意思,为了存真,姑录原文如下:

    臣敞地节三年(公元前67年)五月视事,故昌邑王居故宫,奴婢在中者百八十三人,闭大门,开小门,廉吏一人为领钱物市买(到市场上买东西),朝内(早上拿进)食物,它(其他东西)不得出入。督盗一人别主徼循(巡查),察往来者。以王家钱取卒(雇人),宫清中备盗贼。臣敞数遣丞吏行察,四年九月中,臣敞入视居住状:故王年二十六七,为人青黑色,小目,鼻末锐卑,少须眉,身体长大,疾痿(中风),行步不便。衣短衣大绔,冠惠文冠,佩玉环,簪笔持牍趋谒。臣敞与坐语中庭,阅妻子奴婢。臣敞欲动观其意,即以恶鸟感之,曰:“昌邑多枭。”故王应曰:“然。前贺西至长安,殊无枭。复来,东至济阳,乃复闻枭声。”臣敞阅子女持辔(人名),故王跪曰:“持辔母,严长孙女也。”臣敞故知执金吾(官名)严延年字长孙,女罗敷,前为故王妻。察故王衣服言语跪起,清狂(白痴)不惠。妻十六人,子二十二人,其十一人男,十一人女。昧死奏名籍及奴婢财物簿。臣敞前书言:“昌邑哀王(刘贺之父)歌舞者张修等十人,无子,又非姬,但良人,无官名,王薨当罢归。太傅豹等擅留,以为哀王园中人,所不当得为(按法不能这样做),请罢归。”故王闻之曰:“中人守园,疾者当勿治,相杀伤者当勿法,欲令亟死,太守奈何而欲罢之?”其天资喜由乱亡,终不见仁义如此。后丞相御史以臣敞书闻,奏可,皆以遣。

    史书言:宣帝看完报告后,“由此知贺不足忌”,次年,封贺为海昏侯,食邑4000户。王夫之评论张敞,认为他故意诱使刘贺讲一些狂愚的言词,以此来保全刘贺生命,不愿多生事端,是一位忠厚好人。此说虽无新史料可证,但依常情推断,可以成立,因为奏报一个诸侯王勤俭克己、爱护百姓、以德服人,绝对比说他荒淫无耻等更使最高统治者惊慌。这样看天子未免刻薄,却是确凿的事实,如若不信,有史为证:《景十三王传》中那位惟一表现好的刘德,在《汉书》中也被立为好榜样,他平生爱书如命,每从民间得一好书,必定再好好抄写一遍,将抄本还给人家,并赐以金、帛,留下原本,而且他还不像淮南王刘安喜欢介入现实政治,刘德只以整理研究先秦古籍为务,死后所以被谥为聪明睿智的“献”,成为官家表彰的榜样。但是西汉末年杜业上奏引旧事说:刘德经术通明,积德累行,天下雄俊众儒皆归之。武帝时,献王入内朝见,多次问以治国方策,献王应对无穷,武帝勃然大怒,说:“商汤以七十里,周文王以百里得天下,你再努力一下就快了。”刘德回国,一改旧态,纵情声色,以终。这一段不太引人注目的出于《史记》裴骃集解的文字,倒是一语道破历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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