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两年再回到家中,真是感慨万千。从十五岁那年远渡重洋去美国至今一晃已经是四年。然而这四年中家中的变化却并不大,大妈依然闭门不出,甚至连吃饭也改成在自己的房间里进餐。二妈母亲及少爷小姐们每日的晨昏省定都已经一概免去了。说是看见这些人就觉心烦。只有洛琳间或回来的时候才略略的出来坐一坐,说不上几句话就与洛琳回房间去聊。家中的下人也都晓得母亲已经是大权在握,在大妈面前也就是勉强做个表面功夫,都跑过来一心奉承母亲,也只有大妈当年陪嫁来的奶妈周妈仍然一心一意的服侍她,其所受的冷落程度自然不言而喻。好在父亲虽然与大妈早已形同陌路,却也并不刻保糊,所以她的衣食住行依然是按照老规矩来。
而洛琳那边,自从陈家分家之后,陈大少就搬出大宅住进了新买的公馆里,并把姨太太接到陈公馆,洛琳虽然不忿,然而也只能忍气吞声。
二妈近两年虽然并不是十分的受父亲宠爱,但是地位却始终能自保。再有洛妍得遇良人,虽然当初洛妍并不欢喜,然而两年下来也慢慢的有了感情,又新添了一个儿子,生活无忧。所忧虑的只剩洛欣一个人,虽然给她选过了好些豪门公子,然而洛欣却都不中意,只嚷无意于婚姻,要让她与那些绣花枕头结婚,毋宁死!其言辞之激烈连我都颇为诧异,不知道这四年中她竟有这样的转变。
“记得以前你与那些公子很相处的来,怎么几年不见全然变了一个模样?”我微笑着看着洛欣在我的书架上一顿乱翻,也不见她细看,都是抽了出来看两眼再胡乱放回去。
听见我问她,也不看我,一边翻书一边道:“你不知道人都是要成长的吗?你看那些公子哥儿,每天就知道去大东方舞厅跳舞,捧红歌女舞女的场,每天醉生梦死!”她眉头慢慢皱起来,表情也变得分外的严肃:“现在国家内忧外患,但凡有良知的中国人都该为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他们只知道享乐,懂什么叫‘国’什么叫‘家’?”
我顿时吃了一惊,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洛妍已非昔日阿蒙!慢慢想了想,才开口说道:“你说的自然是大道理。只是也不能一概而论,旁人不说,就说陈远达和李永春都是正直的的爱国之士。”
洛妍嗤的一声冷笑,“要是真的爱国,那就该上战场杀敌去!在家里喝着咖啡,看着报纸,抨击一下时世,没事儿的时候跑跑领事馆那就算是爱国了?”
我摇摇头,只觉她过于偏激,救国的心意是好的,然而思想却有些偏颇,这也是很多爱国青年的通病。她个性也是十分的倔强,我也不想费力去说服她,毕竟她也有极好的出发点。
因为洛妍的固执,所以她的婚事也就一直耽搁着。好在洛妍如今也不过二十一岁,因而父亲固然十分的气恼她,却也并不是很急切的要将她嫁出去。而我的回国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开始着手为了物色丈夫的人选了。我开始被他安排去参加许多的宴会,回国只不到一个月几乎已经认识了全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在社交圈也是颇引起了一阵的轰动。我虽然无意于这种变相的相亲,然而却觉得有机会结识这么多的政界商界要人,于日后也会大有助益,所以竟也耐着性子一一赴宴了。
回国后的第二次赴宴就与远达相逢了。
我身穿一件黑色的晚礼服,面带微笑的站在父亲身边,由他用一种十分自豪的语气将我介绍给城中权贵,适时的时候寒暄几句,在他们赞美如云的时候再谦逊几句,这种戏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会演了,现在演技更是炉火纯青。正笑的面部肌肉都开始觉得僵硬时,忽然觉得身后仿佛有人在看自己,再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此刻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我自己也忍不住好笑,两个人就隔着拥挤的人群互相凝视,用视线传递彼此的信息。
“你一向不喜欢这些应酬,现在怎么这么用心的演出?”
“因为有利可图啊。你看这些人都是城中的权贵,或许他们日后能为我所用也说不定。当然今天要多下下功夫。你不也是一样的在演戏?”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活在世上自然有很多的不得已。”
我微笑,旁边的父亲看到我神情有异,顺我的目光望过去,已然看见了远达,于是隔着人群就招呼:“远达,你也在这里。”
远达忙走过来,笑着:“没有想到伯父您也会来。”
父亲笑道:“我带妩媚出来历练历练,况且她回国以后还没有拜见过这些长辈,少不得是要见见的。”
远达笑着,“那是自然。”
“你父亲身体可好?我听洛琳说他现在心脏也不大好。”
“近来吃了马福先生的药,已经好多了。多谢您挂记。”
父亲一摆手,“都是亲戚还说这些话。我事情多,也难经常走动走动。你是年轻人,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就过来家里坐坐。常和启轩他说说话,他也能有些进益。”
“是。”
我微笑道:“前几天我去府上拜访,陈伯伯,陈伯母都见到了,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