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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等着吧。”她冲我点了点头,站起来,推开玻璃门,往图书馆后面的小路走了。
她把手机落在桌上了。
过了一小会,她风风火火地回来了,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拿过手机就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转身走了回来。在位子上坐下了。
我很好奇。
她掏出一块小镜子,照了照自己,又掏出一支润唇膏,涂了起来。
我很好奇。
过了一会,她腾地站了起来,收拾东西,走了。
我把橙汁移过来,嘬了一口,开始想第一次我是在哪里遇见她的。食堂?水房?图书馆?计算中心?校车上?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哎,真倒霉!
我记起上次那个女生,当时好象也是在这里。我都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了。当我说,我们是不可能的,不要再见面了,我的“了”还没出来,她当场就“mian”地一声,哭了起来。眼泪鼻涕全下来了。那拉长的哭腔好象是在拉防空警报。我一下子愣住了。我知道她会哭,但还不知道她哭起来这样。
我看她哭得很伤心,难免就动了恻隐之心。说真的,就算是块石头,听到这种哭声也会动心的。特别我又是那种心肠软的家伙。想想看,她每天两节课后都会给我送早点来,虽然每次都忘记拿吸管。想想看,我们班有那么多漂亮女生,她都敢大摇大摆地进来,把豆奶啦、蛋饼啦往我桌子上一放,还冲我美美地一笑,走的时候,还要在门口回眸一笑。她的笑容……天哪,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要是个女人,我就决不干这种蠢事!男人这东西,你越是往死里爱他,他就越是犯贱,我算是有切身体会了。
还有一次,那是去年的事情,那个刘晓薇。她倒是不哭。她坐在地上,抱着我的腿不放,当时边上围了很多人,我不好意思踹她。我拖着脚走了两步,根本走不动。我说,你看,你这么重。她说,我明天就开始减……减重,我一天只吃一顿饭,我再也不吃肉,我天天喝白开水,我保证降到80斤以下。我说,我们没有默契感。她说,我们怎么没有默契感啦?我说,散步的时候,在路口,我往左的时候,你总是往右,我往右的时候,你总是往左,要么就撞上,要么就找不到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没有默契感?她想了半天也回答不上来。真笨,居然也能考进江南大学,大概是开后门进来的。她涨红了脸,死死地抱着我的腿,一副董存瑞炸碉堡、舍生忘死的架势。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在关键时刻,我又动起了菩萨心肠。我开始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两个钟头过去了,她还是不放。我朝图书馆前面的小路上探头看了看说,晓薇,你们班主任来了。其实我连她们班主任长什么样、男的女的我都不知道。她很警觉,先抱紧了,然后转过头去。我真想自杀,奶奶啊,我真想自杀。一计不成,我又生一计。我说,晓薇,我嘴很干,想去喝一点水,待会儿我再回来。你不会回来的,她说。我正色道,我一定回来,我以自己的名誉担保。她不再理我。过了一会,她空出一只手,把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拿起来,一边抬起头看着我的脸,一边拨打电话:“Amy啊,是我……帮我送两瓶矿泉水过来好哇?……哎……图书馆前面……纪念碑那里……谢谢。拜拜!”
过了一会,一个小女生骑着一部全世界最破的脚踏车过来了。说真的,我宁愿骑着牛上学,也不要骑这种车子。小女生大概15岁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小也进了大学了。看见我们这架势,她冷冷地一笑。从车兜里拎出两瓶水,走过来,“晓薇,给。”然后,她看了我一眼,说了声,“你们继续吧。”走掉了。我真的渴了,从晓薇手里接过水,喝上了,一边欣赏着蓝天白云,一边思考脱身之计。她忽然说,我们怎么没有默契感?我们名字最后一个字是押韵的。我当时正咕嘟咕嘟灌水,当场喷了。呛得我连连咳嗽,连眼泪都出来了。我看她是要故意害死我。
后来,我妈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情。这很奇怪。我总觉得我的身边有密探,随时向我妈妈汇报我的情况。否则我的事怎么她全都知道?隔了一天,她就开着那部混帐奥迪来了。幸好,我得到了我的内线发来的消息。当时,情况已经相当危急,车子已经到了学校里,我见势不妙,赶紧把那个丫头片子骗到了食堂的一个角落里,和她大谈孔孟之道和量子力学。我妈开着车子在学校里兜了老半天,和张秘书还有小王这两个狗头一起到处打听,终于无功而返。还好,她没找到刘晓薇,不然,她一眼——不,她看都不看就会爱上她,搞不好要我们马上订婚,双方父母见面,准备生小孩,然后小孩由她老人家亲自培养,我连见都不让见。当然啦,我的儿子,也就是我妈妈的孙子,肯定是要进国务院的啦。至于我,她早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会的,我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她就喜欢和我唱反调,我喜欢的她都不喜欢,我不喜欢的她都喜欢。她就这样。我从小——从一睁开眼睛我就知道。
后来,刘晓薇有点厌烦了,说实在的,量子力学连我自己也有点厌烦了。眼看她站起来要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