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能知道其苦,因而能设法免除其苦。穷的小孩苦了,自己还不知道,一味茫然地追求生的欢喜,这才是天下之至惨!”
他描写社会的画,题材是多种多样的。有以周围环境中的人物为模特儿的,而大部分却是以民间生活、都市生活中的见闻、感想为题材的。
从1925年到1937年抗战开始,丰子恺结集出版的画集、随笔、艺术理论和翻译作品,为数甚多,而且拥有广大的读者。他翻译许多介绍西洋音乐的书,这一启蒙工作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无论是他的音乐著作或美术著作,在当时对“五四”以来的新文化运动都起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多年来,日本军国主义者明目张胆侵略中国。1936年6月,“中国文艺家协会”宣布成立,并发表宣言。参加的人有丰子恺、朱自清、叶圣陶等110人。
10月,作家巴金、林语堂、鲁迅、丰子恺等共21人,又发表了“文艺界同人为团结御侮与言论自由宣言”。“宣言”指出:“在文学上,我们不强求其相同,但在抗日救国上,我们应团结一至以求行动之更有力。”
接着,1937年芦沟桥事变。面对暴寇的侵略行径,丰子恺满腔愤懑,决定用自己的画笔来宣传抗日。他准备把日本侵华的无数事件用笔画出,编成一册,以最廉的售价广销各地,使略识文字的中国人都能了解,使未受教育的文盲也能看懂。不久,日本侵略军进攻上海,在金山卫登陆后,到处狂轰滥炸。11月6日,两架日机飞到石门湾上空,投下了12枚炸弹。其中一枚落在缘缘堂门口五六丈处。当天傍晚,石门湾逃避一空。丰子恺的妹夫立即从南沈滨摇一只船出来,邀丰子恺一家老幼10人下乡暂避一时。从此,他开始了8年动乱的逃难生活。
他说:“我虽未能真的投笔从戎,但我相信以笔代枪,凭我五寸不烂之笔,努力从事文化宣传,可使民众加深对暴寇之痛恨。”有一天,丰子恺在武昌乡间看见田野中有一棵大树,被人砍伐了大半,只剩下一根主干。这时正值春天,那主干上怒抽枝条,竟也长得枝叶茂盛。其中有的新枝条甚至超过其他大树的顶,仿佛是在为被砍去的“同根枝”争气复仇。他后来提笔把这情景画出来,象征中华民族,并题上自己所作的一首诗:“大树被斩伐,生机并不绝。春来怒抽条,气象何蓬勃!”
1938年春,丰子恺在汉口得到缘缘堂被毁的消息,这对他来说是巨大的打击。这时候,恰好桂林师范的校长唐现之来信聘请丰子恺去该校任教。丰子恺于是带着全家迁往桂林。后来,他又转往广西宜山江大学任教,并随校迁到贵州遵义。1942年,他搬到重庆郊区的沙坪坝,任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教授。沙坪小屋建成后,丰子恺便辞去教职,从此专为卖画写作为生。
抗战胜利次年,丰子恺搭轮船由长江而下,到南京改搭火车。丰子恺踏上阔别十年的上海时,说:“我从京沪火车跨到月台上的时候,第一脚特别踏着重些,好比同它握手。”
他去故乡石门湾凭吊。这个船舶麇集、商贾辐辏的热闹城镇,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胜利还乡的满怀喜悦心情终于渐渐地消失殆尽,他对当时的社会十分不满,深恶痛绝。他引用古人“恶岁诗人无好语”的话,声称自己“现在正是恶岁画家”,但又觉得这种触目惊心的画不宜多画,希望自己的笔“从人生转向自然”。1949年大陆解放,丰子恺52岁了。此后他专事著译。他在68岁时,完成《护生画集》第五集。69岁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那时他住在止海。大字报,逼供信,抄家,关“牛棚”,紧缩住房,下乡劳动,写不尽的检讨交代,批斗,挂牌,游街,克扣工资,丰子恺备受种种精神上的侮辱和肉体上的摧残。但他横下一条心,把坐“牛棚”看作参禅,把批斗看作演戏。夜晚过黄浦江去游斗,他说是“浦江夜游”;在“牛棚”中被叫去训话,他好像是去上一回厕所,回到“牛棚”照旧与画师门谈笑风生,或偷偷地作诗填词。到上海南郊劳动,冷天睡在铺稻草的泥地上,屋顶隙缝中飘下来的雪积在他枕边,70多岁的老人早上还得亲自到河埠打水洗脸,但他风趣地说:“地当床,天当被,还有一河浜洗脸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回到家里,不管白天发生过天大的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叙述一遍,有时甚至避而不谈,只要一斤黄酒入肚,仍是吟诗诵词,谈笑自若。
然而,热爱这位老画家的作品的人,却时刻惴惴不安地关心着他的行踪、境况。当老画家奉命爬上竹梯去贴批判自己的“大批判专栏”时,围观的路人中有不少人暗自替这位老人担心。丰子恺虽然被批成“反革命黑画家”,实际上群众心底里对他更加增添了仰慕之情。
1974年“四人帮”借批大儒为名,炮制所谓“黑画展”,丰子恺自然也不能幸免。《满山红叶女郎樵》这幅画原是画中国近代文学家苏曼殊的诗句,但画中有三片红叶落下,这不成了影射三面红旗落地吗?
做子女的为了关心父亲的安全,一次次地劝他以后留意些。丰子恺却还是我行我素。他给儿子新枚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