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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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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好水好山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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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了我们的谈话资料。姓名地址都没有问,再见的希望绝少,我们已经把他当作小说里的人物看待了。谁知天地之间事有凑巧:几天之后我们下山,在九江的浔庐餐厅吃饭的时候,济公活佛忽然又拿着芭蕉扇出现了。原来他也在九江候船返沪。我们又互相叙述别后游览经过。此公单枪匹马,深入不毛,所到的地方比我们多。我只记得他说有一次独自走到一个古塔的顶上,那里面跳出一只黄鼠狼来,他打湖州白说:“渠被俉吓了一吓,俉也被渠吓了一吓!”我觉得这简直是诗,不过没有叶韵。宋杨万里诗云:“意行偶到无人处,惊起山禽我亦惊。”岂不就是这种体验吗?现在有些白话诗不讲叶韵,就把白话写成每句一行,一个“但”字占一行,一个“不”也占一行,内容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真不懂。这时候我想:倘能说得象我们的济公活佛那样富有诗趣,不叶韵倒也没有什么。

    在九江的浔庐餐厅吃饭,似乎同在上海差不多。山上的吃饭情况就不同:我们住的第三招待所离开正街有三四里路,四周毫无供给,吃饭势必包在招待所里。价钱很便宜,饭菜也很丰富。只是听凭配给,不能点菜,而且吃饭时间限定。原来这不是菜馆,是一个膳堂,仿佛学校的饭厅。我有四十年不过饭厅生活了,颇有返老还童之感。跑三四里路,正街上有一所菜馆。然而这菜馆也限定时间,而且供应量有限,若非趁早买票,难免枵腹游山。我们在轮船里的时候,吃饭分五六班,每班限定二十分钟,必须预先买票。膳厅里写明请勿喝酒。有一个乘客说:“吃饭是一件任务。”我想:轮船里地方小,人多,倒也难怪;山上游览之区,饮食一定便当。岂知山上的菜馆不见得比轮船里好些。我很希望下年这种办法加以改善。为什么呢,这到底是游览之区!并不是学校或学习班!人们长年劳动,难得游山玩水,游兴好的时候难免把吃饭延迟些,跑得肚饥的时候难免想吃些点心。名胜之区的饮食供应倘能满足游客的愿望,使大家能够畅游,岂不是美上加美呢?然而庐山给我的总是好感,在饮食方面也有好感:青岛啤酒开瓶的时候,白沫四散喷射,飞溅到几尺之外。我想,我在上海一向喝光明啤酒,原来青岛啤酒气足得多。回家赶快去买青岛啤酒,岂知开出来同光明啤酒一样,并无白沫飞溅。啊,原来是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气压的关系!庐山上的啤酒真好!

    1956年9月作于上海

    黄山松

    没有到过黄山之前,常常听人说黄山的松树有特色。特色是什么呢?听别人描摹,总不得要领。所谓“黄山松”,一向在我脑际留下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这次我亲自上黄山,亲眼看到黄山松,这概念方才明确起来。据我所看到的,黄山松有三种特色:

    第一,黄山的松树大都生在石上。虽然也有生在较平的地上的,然而大多数是长在石山上的。我的黄山诗中有一句:“苍松石上生。”石上生,原是诗中的话;散文地说,该是石罅生,或石缝生。石头如果是囫囵的,上面总长不出松树来;一定有一条缝,松树才能扎根在石缝里。石缝里有没有养料呢?我觉得很奇怪。生物学家一定有科学的解说;我却只有臆测:《本草纲目》里有一种药叫做“石髓”。李时珍说:“《列仙传》言邛疏煮石髓。”可知石头也有养分。黄山的松树也许是吃石髓而长大起来的吧?长得那么苍翠,那么坚劲,那么窈窕,真是不可思议啊!更有不可思议的呢:文殊院窗前有一株松树,由于石头崩裂,松根一大半长在空中,象须蔓一般摇曳着。而这株松树照样长得郁郁苍苍,娉娉婷婷。这样看来,黄山的松树不一定要餐石髓,似乎呼吸空气,呼吸雨露和阳光,也会长大的。这真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生物啊!

    第二个特色,黄山松的枝条大都向左右平伸,或向下倒生,极少有向上生的。一般树枝,绝大多数是向上生的,除非柳条挂下去。然而柳条是软弱的,地心吸力强迫它挂下去,不是它自己发心向下挂的。黄山松的枝条挺秀坚劲,然而绝大多数象电线木上的横木一般向左右生,或者象人的手臂一般向下生。黄山松更有一种奇特的姿态:如果这株松树长在悬崖旁边,一面靠近岩壁,一面向着空中,那么它的枝条就全部向空中生长,靠岩壁的一面一根枝条也不生。这姿态就很奇特,好象一个很疏的木梳,又象学习的“习”字。显然,它不肯面壁,不肯置身丘壑中,而一心倾向着阳光。

    第三个特色,黄山松的枝条具有异常强大的团结力。狮子林附近有一株松树,叫做“团结松”。五六根枝条从近根的地方生出来,密切地偎傍着向上生长,到了高处才向四面分散,长出松针来。因此这一束树枝就变成了树干,形似希腊殿堂的一种柱子。我谛视这树干,想象它们初生时的状态:五六根枝条怎么会合伙呢?大概它们知道团结就是力量,可以抵抗高山上的风吹、雨打和雪压,所以生成这个样子。如今这株团结松已经长得很粗、很高。我伸手摸摸它的树干,觉得象铁铸的一般。即使十二级台风,漫天大雪,也动弹它不了。更有团结力强得不可思议的松树呢:从文殊院到光明顶的途中,有一株松树,叫做“蒲团松”。这株松树长在山间的一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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