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挑拨之事与她无关。可她毕竟是他们的小主人,我……却该怎样对待她?我该悄悄离开她么?我能带她走么?”
想到这里,昭元心中忽然一动。他想起先前冰灵说起过,说是她十三岁时,忽然被属下要求继承一个什么大位,说是有极大之责任的。现在看来,八成便是他们以为夫人已不在人世,于是便要逼冰灵继承大位,总揽这些杀伐挑拨之事。
冰灵生性善良柔弱,若是长久留此,日后夫人归天,她肯定还是要继承大位。自己若是能带她走,对她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可是她昨天说起妈妈的时候,是那样的深情渴望,母女天性实已表露无疑。她们久别重逢之下,定是千抚万抚都哭不够,自己怎能不顾人伦之常,硬去拆散她们?更何况自己武功已连度母都比不上,现在又来了这么多卫士,自己便有此意,又怎么能带得走冰灵?况且纵然带走她之后,在这茫茫大漠中,又如何生存?
昭元想了一气,终于还是暗暗叹了口气,拿定了主意:“母女天性,血脉相连,心意相通,乃是天大的感情。我不过是一流浪之人,就算随便与她结下些情意,亦只是小儿女间的幼稚,怎么能跟母女之情相比?或许数十年后,连她自己再想起这些来,都会觉得可笑的。况且我本来便不属此地,将来终需远行。而她母亲似乎并无其他儿女,希望和责任都是集于她一身,她又怎么能被我带走?罢罢罢,我且送她到她母亲所在,只要亲眼看她见到母亲,便对她心愿已了,那时自行离开便是。她纵然开始时难以接受,但时日一久,自然便会忘了我。我虽不在她身边,但她在母亲卵翼之下,也不再有人敢欺负她了。我还担什么心?”
昭元想到这里,看了看冰灵那欢喜雀跃的样子,心头越发坚实了这一念头。但想起自己与她这些日子来朝夕相处,日日都相倚相偎,而今一别之后便将永不再见,也情不自禁地失落和痛心。她对自己如此依赖,实在可说是视为了生命中的最可信任之人之物。自己走后,她会不会天天以泪洗面,憔悴无比?她……真的能适应吗?
昭元想着想着,心中越来越痛,不舍之情也是越来越盛,几乎就要否定自己离开的念头。他定了定神,努力逼迫自己去想冰灵忘掉自己之后的快乐模样,但却总还是忍不住想到先前去。忽然,他又是一个念头起来:“我要离开她,为什么不现在便离?若到了她母亲之所在,人数更多,那便更加不易悄然离开。我……是不是还是舍不得她,只不过在为自己找寻借口,这才硬想这些人不一定真是夫人属下,非要亲眼看她见到自己的妈妈才罢休?若是如此想,何不干脆再想她妈妈也可能是别人易容,自己又可以此怀疑为理由,日日还可在她身边赖下去?我何时变得如此无耻?”
昭元心头越来越是烦乱,几乎又忍不住想叹气。但他想到冰灵就在身旁,只好极力遏制住自己,一面哄她高兴,一面加紧收拾东西。幸好冰灵兴奋之下,并未注意到他的心脸不一,只是欢欢喜喜一边笑闹一边收拾。过不多时,一切都已收拾干净,二人便出了帐门。
外面众人都早已收好,团团站在外面围观,看见二人出来,都是躬身行礼。度母望着冰灵微微而笑。冰灵想起自己连这一点点时间也不肯让别人进去帮忙,生怕缩短了自己和哥哥独处的时间,脸上也是红意连连,急步缩在昭元身后。
众人卷起帐篷,上好驼马,缓缓而行。前面自有一匹匹骑者先行往来,两边通报情形。众人走了三个来时辰,到了下午时分,才见前面的枯草驼刺似乎渐渐多了些,不象先前那样满眼尽是黄沙了。昭元心中一动:莫非那些北人所说的大河,居然还真有此事?难道它虽流到了这大漠,却未如月氏大漠中的河流一样完全干涸?
又走了一会,度母等一声欢呼,似是到了家。昭元顺着他们所说所指的方向,特意登高望去,却一时也看不到什么。直到许久之后,才发觉前面一个低洼小盆地中,似乎有一座低低矮矮的土黄色小城。那小城隐藏得极不起眼,不被人特意指着看的话,还真是难看得出来。小城旁边被稀稀拉拉的树草环抱,风声吹来,竟然隐隐还有些流水的气息。
待到近前,那城门外已是一片人群,自都是欢迎之人。他们见小主人来到近前,都是齐声欢呼。昭元见他们的装束神情,都与来迎接自己等人的那些骑射之人类同,心知这里便已是他们大巢穴所在。他正要查看周围地势,强记一下其方位,心头却又忽然一动:“我不是要离开这里,永远不再来的么?大漠诸部已知道晓其谋,自然不会再上当的。要说来讨伐,如此远隔数千里,根本便不现实。那么我这样记录下方位,又有什么用?难道是为了日后再来见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