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他不太象是对我们有恶意。”昭元点头道:“既然如此,此人一再指引路径,想来当有深意。若他指的确实是夫人所在,那么他应该不是想用我们去找夫人。如果方向有错,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再说了,反正现在去哪里也是一样,何不就依他所言,西北而行?若是担心,我们就多加防备,也就是了。”度母点了点头,道:“我也有此意。大家收拾一下,我等依此人所写前行。”
当下众人收拾完毕,便连受了伤的月亮也被包扎好了前蹄,拉起而行。昭元和冰灵自然换了另外一匹。这一路上果然再无人来。天色渐亮之下,前面雾色也是渐渐淡了下来,远方越来越是荒凉,几乎已是根本无路。度母和昭元心中都觉奇异,但想起那黑衣人救护之德和几次三番相告之意,都觉还是坚持多走几段,然后再说。
如此行了数日,折而西行。前面越来越是干旱荒凉,虽然纯粹的黄沙不多,但片片沙土中却也是几乎寸草不生。这时的情形,实已与先前月氏大漠的情景相差不多,也就别提什么人迹了。
一天,昭元望着远方景象,见沙土直荒到天边,全无生气,忽然想起一事,颓然道:“先前我听人说,这儿里似是有一条大河。可现在看来,如此荒凉干旱之地,怎么还会有大河?便有大河,流至此地也必干了。那些北方之人只道自己这里的河是向西南流去,便以为那里定会越来越大。难道他们就完全不知道,世上还有内陆河这一种么?嘿嘿,世人想当然的成见果是厉害,但无论怎么想,却偏偏就是不肯亲来看上一眼。不过他们说这里无人,乃是人人都不肯来之地,却也是颇为有理。”
度母幽幽道:“我等贱民,若想安生,也只有在这等人人都不愿意来的地方。”昭元本是自言自语般地感慨,见勾起了她们的伤心事,忙道:“怎么也不能说是人人不愿来吧?最起码你们这不是来了么?”度母不答,过了一会才道:“我们在他们眼中,根本便算不得人。”
昭元一阵难过,不敢再说,低头看了看冰灵,却见她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冰灵睁着眼睛望向他,眼中充满了自怨自怜,似是已经听到了二人之问答。昭元心头不忍,柔声道:“小妹别为这难过。世人如此以为,不过是因为他们都目光短浅,心胸狭窄,一见到别人与己不同,便容不得别人也跟自己一般和乐。在哥哥心中,你们跟他们,还有我们,都是一样的。”
冰灵幽幽道:“可是神说,我们就是大神身体之外的恶魔,我们天生就该被歧视,被侮辱,被轻贱的。”昭元道:“不要这样想。……对了,你们不是说冰灵的身世很高贵么?”
度母目光黯然,缓缓道:“我们自己认为高贵,在他们眼中,却依然是低贱。神说,我们……”昭元打断她的话,道:“神的话不一定对的。”度母似是完全没听见他的话,道:“可是神说……”昭元忽然一阵激动,大声道:“什么是神?这些是神亲自来跟你说的么?”
度母等从来没有见他如此激动,都是一惊,忘了回答。昭元看了看她们脸上神色,慢慢道:“这只是那些号称近神的祭司们所言,是那些自称是神的子民的人的宣扬,都根本就只是人的话,根本不是神亲自来跟你们说的!我曾亲为大祭,身掌远隔万里的多处神礼,却从未听过如此之类的扭曲神示。我今便在这里说,你等与他们乃至天下万邦万国中人民一样,都是同等的万物之灵,一般地有尊严。你们是信他们所言,还是信我之谕示?你们信谁?”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只觉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另类的思想,心上脸上都是茫然一片。昭元看在眼中,一颗心直往下沉:“难道她们千百年来受人轻贱,竟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也还有自尊?千百年的污蔑、压迫和愚弄,竟然真的能泯灭掉争取平等这一最基本的人性?”
昭元正自神伤之际,却忽听冰灵轻轻道:“哥哥,我相信你的话。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大最大的神。”昭元低头看了看她,却见她仰着头痴痴地望着自己,眼中尽是痴迷之色。昭元又看了看度母等人的眼睛,心中更是难过:“难道就只有冰灵一个人能信我的话?而且还是因为这等亲情和幼稚,才肯信我?”
昭元伤感已极,刹那间几乎便觉这一切都无可指责,所有这些根本就是她们所自作自受的。他心中颓念涌起,几乎就想撒手不管,只带冰灵浪迹天涯,任由度母她们自生自灭。正自迷乱间,忽听度母道:“我也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