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道:“贵部能统一漠北,列国亦可能统一相抗。贵部能从对战中熟悉敌人,列国亦能从对战中熟悉你们。贵部日逐小利,必然积累仇恨。日久以后,中原诸侯痛定思痛,一伺时机成熟,定然努力养马训练骑兵,联合出击。那时以中原金铁之利,人丁之巨,战例之丰和巨万之资,挟恨出击,直捣此地,且问贵部何以抵挡?”
此话一出,席中顿时骚动起来,右贤王更是怒形于色,似乎就要发作。昭元霍然起立,转向单于道:“我所言句句乃是出自肺腑,虽然本意乃是为了中原诸国,但于鬼方亦无不利。今席间既已骚然,已是无以成席,在下便请告辞。是战是和,听贵部自决。”说罢凝神戒备,便欲步出帐篷。
单于急忙挥手道:“众位兄弟,这位昭兄弟虽然只是初识,但他一见到先君宝物,便肯持后辈之礼,自是并无太多夷狄之见。昭兄弟既肯如此,足见塞内诸国,亦还有念我等之心。至于那些眼光短浅之人,我等又何必去与他们一般见识?方才昭公子所言小利与大害,不过是直陈彼此利害,并非威胁。我们部中向来敬重言谈直率、直来直去之人,各位兄弟不可坏了这规矩。况且他说话直爽,虽是生长南方,却与我们北人之风相通,大家本该亲近才是,怎么反而见外?”那些贵人见单于以此借口缓和,也都纷纷站起身来,要挽留昭元。昭元不答,只是望着右贤王。
右贤王走了过来,道:“在下方才席间无礼于贵客,乃是在下的不是,在此先向昭公子陪罪。无论我之观点如何不同,都不该当席失态,失我部中尊严。”说着向昭元深深一揖。昭元见他态度甚是诚恳,心中气已是消了大半,于是也回了一礼。
他正待开言,却听那右贤王又道:“只是昭公子所说,在下却仍是不愿苟同。列国之间一盘散沙,向来自相攻战胜于与我等之战,要联合起来只怕太难。况且纵然能大训骑兵,我部中人人都是天生勇士,争斗起来却也未必吃亏。再说,中原人虽然精于技击,然大兵作战,此等技击却是用处不大。”
昭元见他所说甚是诚恳,道歉之中仍是豪气不减,心中微生敬意,释然道:“天生万人,人人有别,自然有万千观点。否则的话,这世界也太过平淡了。无论是战是和,自然日后还可定夺。但左贤王既有如此气度,便是将来彼此互为敌手,也是人生之一大快事。”
单于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英雄豪杰直来直去,便是对敌,亦可成为朋友相知。今天我等既然相识,那是我们的缘分。虽然日后或者还会两军对敌,彼此拼杀,但这一杯相知酒,却是不可不干。来来来,大家干了,从此便是相知!”说着当先一饮而尽。众人心中皆快,一饮过后,居然又已席睦如初。
不多时,又有歌舞呈了上来,但这一次却并非女乐,而是四位勇士在帐中耍舞弓箭。他们动作虽然并不甚整齐,但一举一动间却都是沉稳于灵动兼备,英姿飒爽,让人心折。又过一会,这四人退了下去,换上了四名新人,表演的却都是中原的拳脚武功。昭元见他们除了拳脚生风外,还都下盘沉稳而不失灵动,显然都是很有些内功之人,心下不免暗惊,但也终于还是没有多问。
一曲既了,单于笑道:“我部中虽尚骑射,也重拳脚,这几位都是此中勇士。昭兄弟只身到此,似有浪迹天涯之意。骑射一事,通行于北地数万里,昭兄弟虽然精于技击,却也不可不察骑射。我是直爽人,观昭公子似乎初习射箭,远射不是甚准,却不知何以有如此之弓?据我所知,此类弓乃是西方特产,上面还有各人之名字。不知公子如何得来?”
昭元随身之弓本是从那些围杀妇女的骑手尸体上所取,这时见他问起,便也不隐瞒,直接将当日情形说了。单于道:“如此说来,那些人是跟我们合作而共敌月氏的人了。”昭元道:“这却怎么说?”单于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我部与月氏数百年来互相攻伐,死伤皆重,乃是世仇。周围一些小部落,有附月氏的,有附我们的,都是各自为战。依你所说,那些人当是月氏西面的某个部族,说不定还与我们有过盟约。”昭元听得这是他们北地诸部之间的事,无涉塞内列国,也就不想再问。
右贤王道:“公子之弓,虽然长大,但似乎工匠技艺不精,力量不如我等之弓。公子远来是客,我等便送一良弓于公子,也做一见面之礼。”说着微一示意,便有下人取弓去了。
昭元尚未答话,那右贤王已笑道:“此弓也不过是普通之弓,与我那几个孩儿们用的并无区别,不是什么宝物。公子不必推辞。”说话间,那些人取了弓来。昭元见该弓虽略小,但微微一弹便是嗡嗡声大作,经久不息,而弓身却又看不出颤动,知道此弓需力甚大。他运劲于手,豁地拉了个满弓,颇觉趁手,不由得赞了几声。
左贤王笑道:“拉满弓乃是我部成人标志,既然成人,岂能无偶?公子年少有为,而且既然四海为家,那么何不便在此处一展抱负?公子与我等儿辈年纪相若,可以匹配。我儿子有好几个,却只一女与公子年纪相仿,不过右贤王倒有两个。公子若是有意在此为家,我们中或许还有人会与公子成为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