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元一面安抚那牛,一面道:“象你便会武功,也不过是降伏这只蛮牛,我爹的治国方略却可降一国之人,自然也可降一国之牛了。”王孙满又好气又好笑道:“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如今之世,不论有多少人说什么温情,其实说到底还是弱肉强食之世。凡事相争,归根到底还是勇力相争。若是仅有智谋,那么在对决之时,势必要依赖别人的勇力。可别人并非总是傻瓜,自己的勇力又怎么甘心被别人支使?你的利益始终只能在依附于别人的利益、与别人一致时才能得以实现,而终不能自行其是,终生会是别人的附庸。”屈元歪着头想了想,皱眉道:“你这话似乎也有道理,但我还是更相信我爹说的。”
王孙满听屈元说出这句极显孩子气的话,不禁莞尔。他见那牛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便又对屈元道:“另外,你要起码能够保护自己,才能谈得上去治国安民。要是你长大之后还是如今天一样,连一头蛮牛的缰绳都拉不住制不住,那些桀傲之人你又怎么能镇得住?况且现在各大国朝臣都尚勇力,击剑骑射乃是常事,你若是全然不习,必然受到排挤和蔑视。那样的话,日后又怎么能大展抱负,利国利民?”
屈元无可回答,勉强道:“我觉得……我爹这样做,定是有深意的。要不然,爹爹早就会让我跟着我的同学们去学去了,又怎么会只让我读书?我们村中就有好些喜好拳脚之人,还有一些猎户。想来或许武功确实有用,但八成是爹爹觉得我的时间未到,先行习文,日后再习武吧。也说不定是要等待名师,怕自己乱教教坏了方向?”
王孙满见他所想虽然幼稚,但也并非没有道理,当下也就不再言语。他小心翼翼解开缰绳,把平静了些的牛朝坡下拉去,道:“也有道理。我们先把牛送回你东家吧。”他怕那牛仍回反复,是以并未交还给屈元去拉,只是让屈元去拉别的牛。屈元知他心意,向他一笑致意。
二人行行走走,不一会便到了村中。这时已是日色垂暮,殷实之家已开始在门口挂上灯笼照明了。王孙满见屈元直向村中那座坐北朝南、门前灯火通明的大宅走去,心道:“但看这家气派,便知也只有他们能有这许多牛。”正想间已到了正门前,门口两个正洒扫的仆人向屈元躬身道:“公子回来了,却不知怎么这么晚?老爷都有些担心了,正准备派我们去找呢。”他们言语甚是恭敬,但却仍是站立门口,并不过来为屈元接去缰绳。
屈元道:“知道了。今天我在山上碰见了一位朋友,大家谈的投机,又有蛮牛撒野,所以有些晚了。呆会我去向爹他老人家请罪。对了,我今天碰上蛮牛撒野,倒也幸亏被这位朋友制住,要不然我们家可就要少一头牛了。嗯,说不定我也可能会受伤的。”那两个家丁本来就见王孙满气宇轩昂,知是贵人,现在听的小主人这样说,立刻齐齐躬身道:“多谢这位公子救了我们家公子。公子里边请,老爷现在正厅。”王孙满甚是不好意思,连忙答礼。
屈元喜道:“爹没别的事忙了?那好极了。我家空房甚多,反倒是客人甚少。家父虽然严厉,但却甚是好客,对王大哥这等才学之人,定然大是欢迎,还请不要客气见外。”王孙满笑道:“那是自然。你看我来贵府借宿,却半句也不敢提银钱之事,便知我非过分讲礼之人。”屈元见他答应得甚是大方,也甚是高兴,叫过其中一个仆人道:“你先去禀报我爹,说是我有个朋友要给他引见,现在已到门口了。对了,顺便再去告诉厨房一声,说是有客人来了,叫多准备点菜肴招待客人。”那仆人飞奔进去了。
屈元转身道:“王兄不如先进去,我要去安顿好牛才好来。”王孙满道:“不瞒你说,我对贵府极是好奇。不如我先跟你去看个究竟,看看你以小主人身份,却怎么样去做这些饲牛之事。”屈元笑道:“当然欢迎。”
二人进了旁边一个小门,走了好几弯,已到深处侧院畜栏,只见那里面棚栅纵横,牛羊无数,乃是十足乡绅气象。屈元却不进门,只随手一挥,那些牛便顺顺而入了各自的牛棚里面,一丝不乱。王孙满笑道:“小兄弟牧牛真是牧得毫不费力。这些牛既会自己吃草,又会自己睏水,居然还会自己归棚,丝毫不乱,真是大有君子之风。牧此群牛,的确不是苦事。”
屈元边关棚门边笑道:“若不这样,我也没那么清闲,更没法读书放牛两不误。当时爹爹同意我读书时还可牧牛的时候,就曾说过,这牧牛一道,其实也与牧人之道相似。若得其中真谛,便丞相之位,亦不难取。”二人皆相视大笑。
待群牛安顿完毕,夜色已是颇深。二人才待登堂,便听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元儿,怎么今儿个这么久才回来?听说你今天还带了一位朋友来,快来让为父见见。”屈元道:“爹,这位王……王孙兄是元儿今日牧牛所遇……”王孙满闻言,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五十来岁模样,头发灰白的长者正端坐堂中。那老者脸上略显风霜之色,全不象多年富裕终日纳福之模样,但顾盼之间,两眼却甚是明亮深邃,极是老于世故。
王孙满抢上前去行礼,道:“晚辈王孙满,特来拜见屈老爷。晚辈是洛阳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