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歆拨了拨红緂滑落面前的长发,柔声道:“以后你和炽儿可以住在青龙城里。”
红緂回头看了一眼崭新的墓碑,神色凄苦地道:“是爹成全了我,我不孝,害得他老人家连死都不能安祥。”
“不!我想你爹应该去得很安祥,因为他会看到女儿和外孙有更好的将来。”
“也许是吧!”
气氛突然沉静了下来,多少年都盼着这一刻,可真正相见,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叶歆轻轻地道:“緂妹,我要离开青龙城了。”
“为什么?”红緂抬起头,惊愕地凝视他。
叶歆微笑道:“我决定永远离开官场,离开权力,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柔姐呢?”
“她要看着儿子穿上龙袍,坐上皇位,对了,当初对你的承诺……”
红緂掩住他的嘴,嫣然道:“那是我一时糊涂,你不必放在心上,天下对我一点用都没有,要来也没有意思,既然柔姐想要,就让给她吧!我只要过得高兴就满足了。”
“是嘛!”
两人坐在红烈的墓前细细地聊了起来,说来也是奇怪,以前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共同的语言,现在没有了压力,又经过了复杂多变的人生,反而觉得说话是那样的投契,就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淡泊的人生观也许是促成这种现象的最大因素。
一转眼,天色已经黑了,锦儿做了饭,见两人还在聊着,不禁看得痴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唤道:“大人,小姐,吃饭了。”
两人这才发现天都黑了,相视一笑,一切不愉快都在这一笑之间淡化了。
“夫君,我答应了爹要守孝三年,你还是下山吧!”
“是啊!该走了!”叶歆仰望星空,一道流光突然闪过,像是人生道路上的一盏明灯,指点他的道路。
半个月后,叶歆悄悄地回到了青龙城,此时的他早已抱定“行医三十年”的新想法,他并不是好杀之人,但屠杀百万之众是他一生中最难下的决定,虽说也是因为情势所驱,但无论如何,死去的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他希望能多做些事情。
他与家人吃了最后的一顿饭,当夜便留下了一封书信,悄悄地离开了渐渐平静的青龙城站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望着那如海浪般翻动的草浪,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在贪婪地享受着青草的芳香,以及草原的泥土味道。
“下次回来,大概会是很久以后吧!”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如今北方一统,波及整个眠月大陵的瘟疫在北方已经得到控制,百姓的生活渐有起色,工农商贸也日渐兴旺,朝廷内部虽然因为银州的事情有些争论,但随着自己的消失,内在的分歧也会随之消失,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了。
最令他开怀的还是冰柔对红緂母子的态度,红烈的死就像一把剑,撩开了两家之间的隔阂,能把红緂母子留在青龙城中,算是最令人满意的一个结局了。
“走吧!该走了,权力的舞台落幕了,该是新的舞台了,天下之大任我独行,真是自由啊!第一站先去哪儿呢?嗯,去看看峰小弟吧!”
他回头望了一眼巨大的青龙城,神色间还是有些依恋,但随着身子轻轻一晃,人便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上。
转眼已是三年,当苏方志的大旗飘舞在清月国的旧都城头时,天下彻底平静了。
早在一年之前,玉霞禅让皇位给了年幼的叶梦山,她则随同凝心回到了灵枢山,开始了潜心修道的隐逸生活,江氏皇朝到此彻底终结了。
随着叶梦山的登基,天龙朝的国号也被废掉了,以皇姓为国号,后世称之为“叶朝”,与南方的苏氏皇朝分立南北,并称南苏北叶,这两大皇朝就像两个巨人矗立在眠月河的两岸,静静地对视着。
按照叶歆的要求,为了避免银州屠杀案给皇室造成负面的影响,叶梦山没有追封他的父亲为皇帝,甚至在编写眠月年史之时,叶歆也没有列入帝王篇,而是在冰柔的执意安排下写入了《眠月年史。人物志。奇士篇》。作为妻子,她最明白丈夫的心意,叶歆一生不知有多次成为皇帝的机会,但他都一一放弃,因此绝不希望在史书上留下帝王的名衔。
紫如亲笔为叶歆题下了“道行天下,魔影九州”的语句,做为对其一生的评定。
写完这八个字后,她也令人意外地消失在叶朝的都城,不知去向。
半年后的一天,在某个小镇的空地上,一名两鬓斑白的医师正忙碌着为镇民问诊抓药,忙得不亦乐乎。他只有一张小桌,一个药箱子,其他什么也没有,但排队看病的人很多。
听说镇上有人免费义诊,远近乡村的居民都跑来了,队伍一直排到镇口,都翘首以盼。
“大家别着急,一个个来,看不完,我绝不走。”医师显得和气,即使不断有人吵嚷着要看病,他也耐心地安抚着,同时也不忘细心地询问面前病人的病况。“
这种景象感动了许多人,无不竖起大拇指大声赞扬:“真是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