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者,诚如圣虑。今欲芟夷本根,愿陛下轻徭省役,使民务农。衣食既足,安
习教化,而重犯法,则民趋礼义,刑罚罕用矣。臣闻唐太宗问群臣治盗之方,皆
曰:“严刑峻法。”太宗笑曰:“寇盗所以滋者,由赋敛无度,民不聊生。今朕
内省嗜欲,外罢游幸,使海内安静,则寇盗自止。”由此观之,寇盗多寡,皆由
衣食丰俭,徭役重轻耳。
今宜徙可敦城于近地,与西南副都部署乌古敌烈、隗乌古等部声援相接。罢
黑岭二军,并开、保州,皆隶东京。益东北戍军及南京总管兵。增修壁垒,候尉
相望,缮完楼橹,浚治城隍,以为边防。此方今之急务也,愿陛下裁之。
擢翰林都林牙,兼修国史。仍诏谕之曰:“文章之职,国之光华,非才不用。
以卿文学,为时大儒,是用授卿以翰林之职。朕之起居,悉以实录。”自是日见
亲信,每入侍,赐坐。遇胜日,帝与饮酒赋诗,以相酬酢,君臣相得无比。韩家
奴知无不言,虽谐谑不忘规讽。
十三年春,上疏曰:“臣闻先世遥辇可汗洼之后,国祚中绝。自夷离堇雅里
立阻午,大位始定。然上世俗朴,未有尊称。臣以为三皇礼文未备,正与遥辇氏
同。后世之君以礼乐治天下,而崇本追远之义兴焉。近者唐高祖创立先庙,尊四
世为帝。昔我太祖代遥辇即位,乃制文字,修礼法,建天皇帝名号,制宫室以示
威服,兴利除害,混一海内。厥后累圣相承,自夷离堇湖烈以下,大号未加,天
皇帝之考夷离堇的鲁犹以名呼。臣以为宜依唐典,追崇四祖为皇帝,则陛下弘业
有光,坠典复举矣。”疏奏,帝纳之,始行追册玄、德二祖之礼。
韩家奴每见帝猎,未尝不谏。会有司奏猎秋山,熊虎伤死数十人,韩家奴书
于册。帝见,命去之。韩家奴既出,复书。他日,帝见之曰:“史笔当如是。”
帝问韩家奴:“我国家创业以来,孰为贤主?”韩家奴以穆宗对。帝怪之曰:
“穆宗嗜酒,喜怒不常,视人犹草芥,卿何谓贤?”韩家奴对曰:“穆宗虽暴虐,
省徭轻赋,人乐其生。终穆之世,无罪被戮,未有过今日秋山伤死者。臣故以穆
宗为贤。”帝默然。
诏与耶律庶成录遥辇可汗至重熙以来事迹,集为二十卷,进之。十五年,复
诏曰:“古之治天下者,明礼义,正法度。我朝之兴,世有明德,虽中外向化,
然礼书未作,无以示后世。卿可与庶成酌古准今,制为礼典。事或有疑,与北、
南院同议。”韩家奴既被诏,博考经籍,自天子达于庶人,情文制度可行于世,
不缪于古者,撰成三卷,进之。又诏译诸书,韩家奴欲帝知古今成败,译《通历》、
《贞观政要》、《五代史》。时帝以其老,不任朝谒,拜归德军节度使。以善治
闻。帝遣使问劳,韩家奴表谢。召修国史,卒,年七十二。有《六义集》十二卷
行于世。
李澣,初仕晋为中书舍人。晋亡归辽,当太宗崩、世宗立,恟涣不定,
澣与高勋等十余人羁留南京。久之,从归上京,授翰林学士。穆宗即位,累迁
工部侍郎。时澣兄涛在汴为翰林学士,密遣人召澣。澣得书,托求医南京,
易服夜出,欲遁归汴。至涿,为徼巡者所得,送之南京,下吏。澣伺狱吏熟寝,
以衣带自经;不死,防之愈严。械赴上京,自投潢河中流,为铁索牵掣,又不死。
及抵上京,帝欲杀之。时高勋已为枢密使,救止之。屡言于上曰:“澣本非负
恩,以母年八十,急于省觐致罪。且澣富于文学,方今少有伦比,若留掌词命,
可以增光国体。”帝怒稍解,仍令禁锢于奉国寺,凡六年,艰苦万状。会上欲建
《太宗功德碑》,高勋奏曰:“非李澣无可秉笔者。”诏从之。文成以进,上
悦,释囚。寻加礼部尚书,宣政殿学士,卒。
论曰:统和、重熙之间,务修文治,而韩家奴对策,落落累数百言,概可施
诸行事,亦辽之晁、贾哉。李澣虽以词章见称,而其进退不足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