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入报,信陵君(姬无忌)方解发就沐,见刺,大惊曰:“此赵之相国,安得无故至此?”使主客者辞以主人方沐,暂请入坐,因叩其来魏之意。虞卿情急,只得将魏齐得罪于秦始末,及自家捐弃相印,相随投奔之意,大略告诉一番。主客者复入言之。信陵君(姬无忌)心中畏秦,不欲纳魏齐,(须晓得是为社稷计,不是为自己之私也。)又念虞卿千里相投一段意思,不好直拒,事在两难,犹豫不决。(实在难决。)虞卿闻信陵君(姬无忌)有难色,不即出见,大怒而去。信陵君问于宾客曰:“虞卿之为人何如?”时侯生在旁,大笑曰:“何公子之暗于事也?虞卿以三寸舌取赵王相印,封万户侯,及魏齐穷困而投虞卿,虞卿不爱爵禄之重,解绶相随,天下如此人有几?公子犹未定其贤否耶?”(是论虞卿,不是论魏齐,然魏齐在其中矣。)信陵君(姬无忌)大惭,急挽发加冠,使舆人驾车疾驱郊外追之。
再说魏齐悬悬而望,待之良久,不见消息,想曰:“虞卿言信陵君(姬无忌)慨慷丈夫,一闻必立刻相迎。今久而不至,事不成矣!”少顷,只见虞卿含泪而至曰:“信陵君(姬无忌)非丈夫也,乃畏秦而却我。吾当与君问道入楚。”(好虞卿!好朋友!)魏齐曰:“吾以一时不察,得罪于范叔,一累平原君(嬴胜),再累吾子,又欲子间关跋涉,乞残喘于不可知之楚,我安用生为?”即引佩剑自刎。(倒觉干净,只是多累了两个人。)虞卿急前夺之,喉已断矣。虞卿正在悲伤,信陵君车骑随到。虞卿望见,遂趋避他所,不与相见。信陵君(姬无忌)见魏齐尸首,抚而哭之曰:“无忌之过也!”时赵王(嬴丹)不得魏齐,又走了相国虞卿,知两人相随而去,非韩即魏,遣飞骑四出追捕。使者至魏郊,方知魏齐自刎。即奏知魏王(姬圉),欲请其头,以赎平原君(嬴胜)归国。信陵君(姬无忌)方命殡殓魏齐尸首,意犹不忍。(这是虞卿分中,莫算在魏齐数内也。)使者曰:“平原君(嬴胜)与君一体也。平原之爱魏齐,与君又一心也。魏齐若在,臣何敢言?今惜已死,无知之骨,而使平原君(嬴胜)长为秦虏,君其安乎?”(此使者亦大会说话。)信陵君(姬无忌)不得己,乃取其首,用匣盛之,交封赵使,而葬其尸于郊外。髯翁有诗咏魏齐云:
无端辱士听须贾,只合捐生谢范睢;残喘累人还自累,咸阳函首恨教迟!
虞卿既弃相印,感慨世情,遂不复游宦,隐于白云山中,(是游士中第一高人。在开封府南阳县。)著书自娱,讥刺时事,名曰《虞氏春秋》。髯翁亦有诗云:
不是穷愁肯著书,千秋高尚记虞兮,可怜有用文章手,相印轻抛徇魏齐!
赵王(嬴丹)将魏齐之首,星夜送至咸阳,秦王(嬴稷)以赐范睢。范睢命漆其头为溺器,曰:“汝使宾客醉而溺我,今令汝九泉之下,常含我溺也。”(报仇固快,只恐夫人胆小,未免害怕耳,一笑。)秦王(嬴稷)以礼送平原君(嬴胜)还赵,赵用为相国,以代虞卿之位。范睢又言于秦王(嬴稷)曰:“臣布衣下贱,幸受知于大王,备位卿相,又为臣报切齿之仇,此莫大之恩也。但臣非郑安平,不能延命于魏,非王稽,不能获进于秦,愿大王贬臣爵秩,加此二臣,以毕臣报德之心,(不忘所自是厚道处。)臣死无所恨!”秦王(嬴稷)曰:“丞相不言,寡人几忘之!”即用王稽为河东守,郑安平为偏将军。于是专用范睢之谋,先攻韩、魏,遣使约好于齐、楚。范睢谓秦王(嬴稷)曰:“吾闻齐之君王后贤而有智,当往试之。”乃命使者以玉连环献于君王后曰:“齐国有人能解此环者,寡人愿拜下风!”(试计亦妙。)君王后命取金锤在手,即时击断其环,谓使者曰:“传语秦王,老妇已解此环讫矣。”(实是好卒才。)使者还报。范睢曰:“君王后果女中之杰,不可犯也。”于是与齐结盟,各无侵害,齐国赖以安息。
单说楚太子熊完为质于秦,秦留之十六年不遣。适秦使者约好于楚,楚使者朱英,与俱至咸阳报聘。朱英因述楚王(芈横)病势已成,恐遂不起。太傅黄歇言于熊完曰:“王病笃而太子留于秦,万一不讳,太子不在榻前,诸公子必有代立者,楚国非太子有矣。(虑得是。)臣请为太子谒应侯而请之。”太子曰:“善。”黄歇遂造相府说范睢曰:“相君知楚王之病乎?”范睢曰:“使者曾言之。”黄歇曰:“楚太子久于秦,其与秦将相无不交亲者,倘楚王薨而太子得立,其事秦必谨。相君诚以此时归之于楚,太子之感相君无已也!若留之不遣,楚更立他公子,则太子在秦,不过咸阳一布衣耳。况楚人惩于太子之不返,异日必不复委质事秦。夫留一布衣,而绝万乘之好,臣窃以为非计也。”(事虽在情理中,却也亏黄歇会说。)范睢首肯曰:“君言是也。”即以黄歇之言,告于秦王(嬴稷),秦王曰:“可令太子傅黄歇先归问疾;病果笃,然后来迎太子。”(来意不正。)黄歇闻太子不得同归,私与太子计议曰:“秦王留太子不遣,欲如怀王(芈槐)故事,乘急以求割地也。(看得破。)楚幸而来迎,则中秦之计;不迎,则太子终为秦虏矣。”太子跪请曰:“太傅计将若何?”黄歇曰:“以臣愚见,不如微服而逃。今楚使者报聘将归,此机不可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