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而起的怒焰,似要将整个天空烧透;越发稀薄的喊杀声,兀自在不知疲倦地冲击着稚嫩的耳膜。浓浓的血腥气味,充斥在空间的每个角落。火光映射下,一张张布满硝烟的粗糙脸庞上,一抹混杂着各种情感的表情正在上演。
斯拉夫境内春花江以北的东北山海关前,一个魁梧的身影默默地矗立在激战过后的关隘前。冰冷的目光,缓缓在满地的尸体间游离,一张张朝夕相处的脸庞,此刻却显得有些惨白与无力。
这个男人,就是高丽王——李正漂。
从数百年前立国起,便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西面强邻斯拉夫的阴影之下的十余代高丽王,似乎都练成了一个其他君王所不具备的本事——隐忍。
作为一个君王,却不得不在朝堂上向他国的使节行臣服礼。
作为一个丈夫,却不得不让出自己的卧室,让美丽的妻子去伺寝其他男人。
作为一个父亲,却不得不含泪亲手将自己的子女送去他国作质子。
五百余年来的屈辱,五百余年来的委屈求全,牺牲的是国王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保全的却是……整个国家。
高丽国王的每一次皇位更迭,奄奄一息的前任国王至死都重复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千万不得与斯拉夫交恶!”
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可是这高丽的王,却连鸡都不如……
就这样,高丽人痛苦地生活了五百年,也委曲求全,敢怒而不敢言了五百多年,直到他——李正漂的出现。
李正漂十六岁时,就被作为质子送到斯拉夫生活了整整十年,直到他的父王去世,他才被释放回国继承皇位。
长达十年之久寄人篱下的生活,磨砺了他的筋骨,更坚韧了他的意志。十年中,李正漂默默地在暗地里积蓄自己的势力,对外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懦弱无能的假象,因为他知道,在斯拉夫的质子不只他一个,而斯拉夫人绝对不会希望由一个太过能干的人去当高丽人的王的。
所以他只有忍,哪怕在回国即位之后,他李正漂对斯拉夫几乎是完全不要脸面的一味委屈求全,一味阿谀奉承,因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提高国力,积累力量,即使自己这一代无能脱离斯拉夫人的阴影,那么他的儿子,他的孙子,总有一天,经过几代人默默积累的势力将帮助自己的子孙,重新抬起头,堂堂正正地作一个——真正的国王!
在这里,不得不说,李正漂真的是一个极为隐忍的人,而且是高丽历史上在这一点上最为杰出的一个。
可是今天,他却作了一个与他隐忍的性格完全不相符合,甚至是背道而驰的决定。如果说之前他的重兵压境,还勉强能用守备国境敷衍过去的话,那么他今日的麾兵扣关,便是彻底撕下了他与斯拉夫之间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了。
被斯拉夫欺压了五百多年的高丽人,竟然反过来攻击了,换作是从前,这几乎就象是一个天方夜谭一般的可笑,但是现在的斯拉夫却已远非当年那个拥兵百万,动辄就是数十万大军攻杀的超级强国了。
一个之前还是默默无闻的将军,率领一旅溃军,一路烧杀抢掠冲入斯拉夫,连番大战,不仅歼灭了无数斯拉夫精锐的军团,更是越打越强,一举攻占了三分之二个斯拉夫,大军云集在斯拉夫王京之下。
这个将军,就是化名为齐严的文弃炎。
迫于压力,斯拉夫人不得不紧急抽调了北方军团大部来应对这个可怕的男人疯狂的怒火,这便给了他李正漂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面对外强中干的老东家,磨拳霍霍的他,却不敢轻动。因为,风险与收获总是并存的,如果走错了一步,那么接下来就是族灭国亡,整个高丽王国,将化作历史长河上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
这是一场豪赌,他李正漂压上的是整个高丽王国,他赌的就是龙翔军可以彻底压制斯拉夫现在集结在王京的大军,让他可以从容地击溃攻占春花江以北的斯拉夫七州领地,然后两家同时发力,南北夹击,一举灭掉苟延残喘的斯拉夫,走出笼罩在自己头顶长达数十年的阴影与屈辱。
可是,在春花江对面的文弃炎、易行之二人也不是傻子,这种给他人作嫁衣的傻事,他们也不会去做。
毕竟,现在龙翔国内风起云涌,更有西北蛮族长驱直入蹂躏河山,屠戮子民,龙翔需要他们这批经历过铁血磨砺的精锐之士去抵抗那杀人不眨眼的侵略军。
从年初窜入斯拉夫,到如今打得整个曾经的赫赫强国分崩离析,他文弃炎能作的都已经作了,至于最后是否顺手灭掉斯拉夫这条该死的疯狗,那也只是一件可为可不为的小事而已。
因为就算他文弃炎领着“天罪军”回国,相信饱受斯拉夫人荼毒的色目人也不会就甘心这么善罢甘休的,反正总结出来也就是一句话,文弃炎,他作为一个龙翔军人,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打的困扰了帝国百余年的老对手几乎几十年内无法东山在起,如果是在和平年代,那么毕全功于一役也说得过去;可是,现在却是个——动荡的年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