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的古道,孤寂的背影,暮气沉沉的血色夕阳懒扬扬地拉出了长长人马影子。距离雁门关留书出奔已经整整三天,彷徨的弃炎完全不知道路在何方,也许在天边,也许就在心中。
伤心地,伤心人,伤心事。
三个月前血战的硝烟早已散去,茫然四顾,却物是全非。
雁门关内积压了太多的酸楚与悲哀,浓得让人窒息。苍狼大叔死了,李叔死了,老杨死了,成千上万的“杀风”兄弟全都死了。自责,愧疚,曾经不只一次,弃炎想就此了断惨生,免得再受这百般煎熬。但是每次。几乎只要一动这个念头,冷静到该死的心就会不断回放出老爹惨死以及清河姑姑自刎时的的凄惨景象。
铁血暴戾的心灵再一次退缩,只因为那生命中所无法承受之重。
“自己真是个不祥之人啊,无尽的杀戮时刻会跟随着自己。”
自嘲得讷讷数语,道尽无穷沧桑,方才二十岁的人儿,却拥有了一颗饱受风霜的心,太多相对沉重的担子,被撩到了此刻还略显稚嫩的肩头之上。
也许离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吧。
寂寞的身影在血色夕阳下更显凄凉,除了马儿偶尔打起的响鼻,苍凉古道上竟然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蜿蜒的路,直伸向远方,弃炎不知道尽头会在哪里,也不想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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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万里之外,“剑神城”城头两道熟悉的身影傲然挺立,任凭不屈的风微微抚过,全带不起丝毫的猎动,随随便便的一站,却仿如与天地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老友,真的就此撒手不管?”
数月阔别,“枪王”龙傲寒依然如此清癯,只是平静的话语中却难掩一丝蕴涵的关心。
可惜无语,还是无语,全天下敢于如此不把龙傲寒的问话当回事的,也就只有“剑神”风清扬这么几个老家伙了。
龙傲寒眼中,老友的一头黑发在风中疯狂起舞,很是张扬。
背负双手,风清扬仰面朝天,却未有过只字片语。
又忍耐了许久,“枪王”只感觉再不有所行动,心中的万千焦虑便要将他折磨至死。
于是龙傲寒动了。
只可惜,雪白的影仿佛被一条无形形状的黑色丝线所牵引一般,尽管挣扎,却无法在风中飘远半分。略带愕然的眼神转回,一抹难言的沧桑生生撞入眼球。
“中途折翅的雄鹰又怎能翱翔天空?温室中的花朵,又如何能耐到傲然盛开的那一天?老友,不经历过这些,你我会有今天的成就吗?炎儿若是迈不过这道坎,那他便不配做我‘剑神’的徒孙,不配做天儿的义子。”
紧握的手渐渐松开,雪白的影恢复了自由。
目送着黑色的背影缓缓隐下城头,耳际一片恒古不变的淡漠回响在缭绕。
“儿孙自有儿孙福,如若你我事事越肘代庖,他们又如何活出自己呢?老友,去下盘棋吧。”
轻柔的风慢慢吹散了话中的淡漠,“枪王”轻轻摇了摇头,忙快步跟了上去。
静静的城头瞬间便回复了应有的宁静,古井不波的地面似乎再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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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的马蹄声击碎了傍晚的宁静,夕阳的红越发灿烂,似乎在微微发怒。
一把苍劲的喊声,荡过云彩,泛起阵阵涟漪。
“团长请留步!”
一脸愕然,弃炎将坐骑带到路边,缓缓转头。
远远飘来的烟尘,兀自散发出金灿灿的光泽。
三十四道不屈的身影,在即将冲过路边弃炎马头的那一刹那,齐齐的一勒马缰,坐下的骏马一阵仰天悲嘶。
三十二条汉子以两具茁壮的虎躯为中心,成一半圆形散开。
高傲的头颅缓缓低下,下颚直到接触颈脖的那一刻才慢慢停了下来;不屈的膝盖,与坚硬的地面亲密接触;平伸的右手,重重架到了左边胸甲之上。
“团长,‘狂武士’全员三十四人向您报到!”
四周的空气似乎已经有些凝固,空中弥漫着难言的坚决。
淡漠的眼神自左到右一一扫过正单膝跪在面前的三十四名“狂武士”成员,眼神在领头的两道雄壮身影上静静聚焦了半秒钟,仿佛来自地狱般冰冷的嗓音才宣告响起。
“都起来回去吧。感谢各位血性义气,但文某已不再是‘杀风’的团长了,故汝等无需行此大礼。”
一曲衷肠倒尽心中万千难言,强忍着眼中滚动的泪,弃炎凄凉的的身影缓缓迎着夕阳离去,平淡的面容再也维持不住平静,道道不忍一闪而过。
感受着心中的悲伤,孤寂的影越来越长。
“铿锵”之声,此起彼伏。
不用回头,弃炎的背影已显颤抖。
“你们这又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