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褴褛,已经整整三天没有任何东西下肚了。
眼前这个狼狈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死亡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是一种解脱,起码不用再为明天的食物而烦恼。
不敢回头,一路走来,抛下的却是从不曾忘记的过去。
也许当沉重的脚步踏出城门的那一刹那,他便已经死了。
京城的一幕依然历历在目,鄙夷的眼神、不屑的目光、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在人群中茫然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张令人厌恶的脸孔。从大张的口中,甚至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残渣碎叶,正在发黄的板牙上随风飘荡,唾沫飞溅的血盆大口此刻看来就象是一处处无底的深渊,直要将他吞没。
突然好想笑,可惜硬挤出来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二十四天了,已经整整过去二十四天了,从千里之外的京城,到这极北之地的边关,就连男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坎坷的一路他是如何走过的。
绝望地看了一眼眼前一望无垠的戈壁,胆怯便像是心房上凭空出现的一根毒刺,扎得他好痛。
犹豫的脚步,被踏出,又再迈回。
男人好怕,他怕这一步的迈出,便意味着要和之前所有回忆一一告别。
迈,还是不迈?
可惜此刻的他却没有太多的选择,狼狈的男人现在很彷徨,也很迷茫。
万般心绪,潮水般得涌进胸房。
委屈、辛酸、不甘、悲愤……
万转情结,直挤压得胸膛膨胀欲暴,从帝国将星前“天骑军”大统领到沦落街头人人喊打的帝国之耻,从以前的前呼后拥到现在的孑然一身。顽皮的苍天似乎故意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真的好希望过往的一切都并非是真实的。
身为帝国前锋大将,却因一己私情,贻误战机,导致二十万远征大军惨被全歼。
当一个又一个满身血污的兄弟倒在自己面前,他只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
依稀记得自从那晚之后,他便再也不敢闭眼,只是因为一闭上眼睛,兄弟们惨遭屠杀的场景便会一一浮现在面前。歇斯底里的惨叫、无助的眼神、飞溅的鲜血、四散的残肢、花绿的断肠、粘稠的脑浆、森森的白骨。
他好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去陪兄弟们一起慷慨赴死,为什么他只能选择做一个悲哀的可怜旁观者。
不屈的心中,被镀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对于整个龙翔帝国来说,1572年显然并非是一个吉祥的年份。
暮气沉沉的帝国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定民心,哪怕仅仅只是一场上千人规模冲突的小胜也好。因此当今龙翔帝选择了发动二十万大军打着冠冕堂皇的牌子去侵略一下弱小的邻邦——南越国,大伙就指望着这次侵略,能够稍微昭显一下所谓的泱泱大国的风范,可谁知道现在竟然会搞成这样?
整整二十万征南大军,在帝国南疆被邻国南越小国全灭,自主将襄阳王林定以下二十万大军全体为国捐躯。当整个帝国还沉浸在一片天朝大国的意淫中时,这场凄厉的惨败无疑是狠狠地给了整个龙翔帝国一记非常响亮的耳光。
众所周知,失败是必须要有人要站出来承担责任的,而且职位又不能太低,影响力又不能太小。因此经过大臣们的一致通过,这次大战唯一的生还者——先锋大将军文天被大家心照不宣的给牺牲掉了。
庄严肃穆的朝堂,此刻竟然喧闹一如集市,无数位白发苍苍的年迈大臣们正热泪盈眶,须发皆动在声嘶力竭得声讨着“牺牲品”——前“天骑军”大统领文天的百般不是。浑然忘了在三个月前,同样的场合,从同样的人物口中所喷涌而出的阵阵歌功颂词。
“全军皆没,独文将军一人留得性命。陛下,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陛下,此战失利,全因文将军妄顾儿女私情,贻误战机,从而导致大军误入死地惨遭灭顶之灾。二十万儿郎那!~陛下,不斩此人,老臣便长跪不起!”
“陛下,按龙翔军法,逃兵当斩首,普通士卒尚且如此,更何况为将者??陛下,下令斩吧!”
与此同时,右侧将军们脸上的木然与左侧文臣们的激动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一张木讷的脸庞虽然平整得就像是一块干涩的陈年旧木,可心里却早就骂翻了天。
文天啊,文天,大军都没了,你小子还一个人跑回来干吗!?军部全力栽培你成帝国新兴将星,统领精锐部队“天骑军”,你要真战死沙场了,大家伙还能理直气壮地给你正个名,风光大葬一把。
可现在呢?
帝国元帅李清泉恨恨地想到。
文天十六岁出道,与当初还只是太子的当今圣上——林家勉结识,并受到赏识,这十年来文天可是为帝国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由他一手创立的“天骑军”更是成为与帝国四大老牌劲旅——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齐名的新生精锐。
就连李清泉自己都巴望着再过个几年便可以退休了,让文天来接班!~可谁知道这次文天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