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不要怕。皇军只是路过这里,现在要歇息歇息,吃点东西。各家有什么存粮,不要藏着掖着,拿出来孝敬皇军,皇军是大大有赏的。”
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瘦小男子,剪着一个分头,长得其实倒也一表人才,穿着一件黑色的亮光闪闪的褂子,肩上斜挂着一支盒子炮。而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穿“渤海国皇家陆军”中校军服,脚上蹬着光亮的靴子的大个子军官。军官留着一撇日本人常留的仁丹胡子,正对着带兵的鬼子军官一脸的谄笑。
李新他们在暗地里看得清楚,这人就是县城里保安团的团长王富贵。
李新和鬼子打了好几年的交道,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伙鬼子和往常窜到乡里来为非作歹鱼肉乡亲的鬼子有很大的不同。带队的鬼子少佐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
他柱着指挥刀往打谷场中央一站,说:“蟥军正在和中国开战,这是为了保卫大日本帝国和你们渤海国的圣战,你们身为渤海国的百姓,要为蟥军出力!”
这时王富贵身边一个乡绅模样的人走到鬼子少佐的面前,点头哈腰的说:“太君放心,我们这一带的人都是良民。太君为我们打仗,我们感激不尽,这里的乡亲们明天就给太君送上钱粮和猪肉,犒劳犒劳太君,太君辛苦了。”
谁知道鬼子少佐并不领情,把手一挥,说:“男人和强壮的女人,统统的带走!”而随着他的指示,一队鬼子挺着明晃晃的刺刀,走进打谷场上的人群里,将有劳力的男人和女人全都赶了出来,用刺刀押着就走。剩下的老人、小孩、孕妇和没有劳力的人,则都赶到了一起,用打谷场上的稻草把他们围了一圈。就连那乡绅都被赶了进去。
人群炸了锅,被赶出来的和被集中在一起的人都哭喊着,挣扎着,人们的眼神中布满了恐惧和绝望。
就连王富贵都觉得不对劲了,在鬼子少佐身边点头哈腰的说了很久,少佐才勉强同意把那乡绅又从人群里带出来。那乡绅是镇上的大地主李学志,那些被围在打谷场中间的人里面就有他不久前才抢来长得很标致的小妾,挺着怀了五六个月的肚子。照以往的经验他知道只要舍得花钱,大抵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可是没想到日本人玩了这么一出,把他一张脸全吓白了。他拉着王富贵的手,央他再给鬼子求求情。王富贵刚才为他求情就吃了鬼子少佐老大一个耳刮子,这时候也不敢多说了。
就在大地主李学志还想着花点血本,拿根金条贿赂这少佐的时候,鬼子的机枪突然响了。鬼子在打谷场的两端各架起了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形成交叉火力,一阵扫射,被围在打谷场中央的两三百个老弱病残很快便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倒在了血泊里。
地主李学志傻了眼,保安团团长王富贵和他几十号手下也全都傻了眼。他们没想到这伙鬼子说不上几句话就动了手,而且,连找个理由借口的兴趣都没有。就那么一眨眼,几百号人全倒在了血泊之中。那都是些老人孩子啊!地主李学志平日在镇上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这时候两条腿直哆嗦着,他想扑上去跟鬼子拼了,身子却不听使唤。
王富贵咽了一口口水,喊了一声“太君”,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鬼子机枪扫射之后,一排士兵抬起刺刀,从尸体上走过去,只要看见有人还在动,就弯腰补上一刺刀。几个鬼子老兵还挑起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在哪里哈哈大笑。突然间水井后面的乱石堆里响起了几声枪响,那几个鬼子老兵头上都被打爆了一团血花。
李新他们都知道这种时候冲出来只能是自寻死路,但是,这种时候,他们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又有谁,忍得下这口气?
鬼子兵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隐蔽的地方,他们发现那个乱石堆那里很难找到射击目标,干脆就架起了两门步兵炮朝那里猛轰了一气。
鬼子少佐恶狠狠的看着王富贵,说:“你,带人去消灭他们!”
从刚才那一下一枪爆头的枪法,王富贵就能看出那是老林子里的游击队干的。要在平常,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和他们较量。可眼下他要是不去,他知道鬼子的机枪马上就会把他这几十号弟兄全给突突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乡亲给鬼子撂倒,给鬼子用刺刀挑了,这种滋味不是人受的。可是要活命,再不是人受的,也只有忍下去。老林子里的那些汉子骂他们没种,是,他们也觉得自己没种,可他们有种,一眨眼也就没命了。
王富贵大着胆子靠近了乱石堆,被鬼子的步兵炮轰了一阵,这堆乱石全给炸开了。里面躺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其中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王富贵认得,老林子里面抗日救国军的李新李大队副。两年前他还给他们逮住过,那时候他刚到“皇家陆军”混饭吃,他们说他没做什么恶,就放了他。
人只剩下了半截,可是还有一口气,王富贵弯下腰看他的时候,被他血肉模糊的手一把抓住衣领,说:“是条汉子,不,是个人,就给乡亲们报仇!”
王富贵不敢看他,他那种眼神让他心里发慌。他不是条汉子,他在心里给了自己两耳光。看着李新痛苦的喘着气,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