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现在需要走得更远,才能安全一些。在进入防空洞之前,凌杳倒是很聪明的把他们所有的钱带在了身上,这些钱足够他们走到大后方,再生活几个月。两天后他们找到了一辆客车,客车是开往江西省会南昌的,票价是以往的两倍还要多一些,但是,这总比没有的好。凌杳的计划是一直往西南走,直到贵州。现在,他们的身份是难民,他们的境况仅仅比那些仍然需要步行的难民好一些。沙罗已经不再怀疑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没有抱怨,她有的只是庆幸,庆幸在这样的岁月里,她身边还有一个可以信赖和依靠的肩膀。
汽车在路上停了下来,乘客们看见前边的路上有个哨卡。沙罗抱紧了孩子,有点紧张的凌杳,担心的问,不会是日本人已经堵到前边了吧?凌杳偏头看了看,宽慰她说,不是,是国民军。
一个上尉军官走上车来,说,所有的人都下车,快点!军官的脸色一片肃杀,让人看了不由有种恐惧感。车上没有人动,只有一片窃窃私语。我再说一遍,军官生气地拔除枪来,说,所有的人都下车,没有听到吗?
沙罗扭头看凌杳,眼睛里突然涨起了泪水,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凌杳倒是很镇静,他搂着沙罗,跟着车上的人一起下了车。下了车,才发现路边站了不少老百姓。所有的车都被堵在了这里,在他们前面,大概还堵了三辆车。然后他们就听到司机在小声地咒骂一个乘客,如果不是他太过拖拉的话,早几分钟,也许他们就能在哨卡设立之前过去了。
“所有的人听着,”还是先前那个军官,他拿着一个铁皮的扩音筒,站在几只沙袋上,说:“凡是年满十六岁到六十岁之间的男人,自动的向前走五步。现在是国难当头,我不希望用刺刀来逼迫你们!但是,你们必须站出来,没有选择。”
一个中年人战战兢兢的问:“长官,请问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没有犯什么法呀。”
“不是说你犯法。”那个军官很平静的说:“前方战事吃紧,后继部队还来不及赶到,你们身为国民,就有义务在国家危急之时火线参军。我再说一遍,我希望你们自己站出来,但是你们没有选择。”
“长官,”那个中年人一听是要他去打仗就慌了,说:“长官,我只是个教书的,我不会打枪呀,我,我的眼睛也不好,你行行好,放过我。”
“教书,要是国家没有了,你还教什么书!”军官生气地摆摆手,说:“站到那边去,你入伍了。”
这些坐车逃难的难民里面,大部分倒都是这种类型的人,他们不富有,也不贫穷,他们没有勇气去面对战争,但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他们看上去都有些文质彬彬,而且多半都还拖儿带女,打仗,也许真的不适合他们。
凌杳搂了一下沙罗的腰,小声说:“你要一直往西走,到贵州的省会贵阳,找一个地方住下来。”
沙罗紧张的看着他,问:“那你呢?”
凌杳苦笑了一下,说:“你觉得我现在能抽身而去吗?”
沙罗就哭了,说:“不要去,你会死的。”
凌杳没有说话,如果没有沙罗和孩子在身边的话,他根本就不会逃难,早就在火线参军了。可现在的问题是,就算他想带着他们母子到后方去,他走得了吗?
“你不要去。”沙罗的脸上全是泪水了,如果她看得出他们还有什么办法不分开,她不会这么哀伤。她和凌杳一样清楚,看眼前情形,他们真的是没有选择了。由于那些人不肯主动的参军,路边的军队开始用强制手段,用刺刀把他们逼着登上了路边的军车,而一任他们的妻女在一旁哭泣叫喊。沙罗没有大声地叫喊,她看到两个士兵朝凌杳走来,心里一片无边的慌乱和恐惧,她站到了凌杳的身前,说:“我不让他们把你带走。”
凌杳轻轻的把沙罗拉到自己身后,转过身看着她,说:“听着,沙罗,你要坚强点,我们现在还有孩子。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安的到那边去找你的。”
“我不管”沙罗满脸泪水的突然喊了起来,说:“我不管,我不要你离开我!”她看到那两个士兵已经走到面前了,站上前一步,说:“长官,你们不要带走我先生,他身体不好,而且,你们看,我们的孩子这么小,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他我们母子都会死的。”
那两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就伸手过来拉凌杳。其中一个说:“夫人,我们也没有办法。”
沙罗护住凌杳,说:“我求求你们,我们的孩子才出生啊。”她一边说一边哭着,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这么伤心过,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多的泪水。
那个军官走了过来,冷冷的看了看凌杳,又看看沙罗,说:“夫人,不是只有你们的孩子才出生,也不是只有你先生才征上前线。这是战争,谁都没有选择。”
“长官,”凌杳说:“我知道怎么做,只是请你让我再陪陪我太太。”
军官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沙罗扭头看凌杳,眼中已经布满了绝望,她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