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殿中央,努尔哈赤应该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而轻易开罪他的上司——虽然他心里其实根本没把大明官吏放在眼里。
臂弯里突然一紧,有股下坠的力道将我的手硬生生的从那柿饼脸手里拔了出来。我诧异的低下头,看见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紧着眉头,满脸不悦的吊着我的衣袖。
这个……谁家的小孩啊?好漂亮的小男孩!明明还稚气未脱的粉嫩小脸,居然煞有气势的冷着,哇——这表情,可真像sam啊!我不禁弯下腰想瞧个仔细。
他扯了扯我的袖子,嘟着嘴说:“抱我!”见我没反应,于是很不耐的白了我一眼,双手吊住我的脖子,双腿用力一蹬,居然像只无尾熊般扑进我怀里,力道之大险些没把我推翻在地。幸好我反应不慢,及时伸手拖住他的小屁股,才没让他摔下地去。
“皇太极!”努尔哈赤威严的喝了一声,“没规矩!在刘大人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放肆?”
那位柿饼脸刘大人倒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立马笑容满面的打哈哈说:“诶,这等见外的话从何说起?令公子长得一脸聪颖,机灵可爱,本官见着也十分欢喜呢。”他从腰带上解下一枚吊坠,递给皇太极,可眼珠子却直直的盯住了我,“这个且当见面礼,给小公子玩罢了……”
我清楚的听见怀里的皇太极闷声冷哼,甚至还不屑的将头转向我,忙伸手替他接了,笑吟吟的说:“如此真叫大人您破费了,小女子替八阿哥先谢过刘大人!”这么文绉绉的别扭话,说得我自己头皮都一阵发麻。我将那枚吊坠硬系在皇太极的衣襟扣子上,他先还不满的挣扎,被我拿眼凶巴巴的一瞪,他才识相的不动了。
趁着努尔哈赤和刘大人谢来谢去的寒暄,我抱着皇太极退至一边,柔声询问:“下去好不好?”亏我今天打扮得如此上心,可是再美的美女如此不雅的抱着一个小毛头,总是会让人在视觉美感上大打折扣。
“不要!”他一口拒绝,继续牢牢的巴住我。
这小鬼!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讨厌了?真是越长越不可爱。小时候看他多么天真无邪啊,如今怎么淘气得直让我手心痒痒呢。
“再不下去,小心我揍你!”我恶狠狠的磨牙。
他愣愣的望定我,眼珠黑白分明,看样子是被我的凶样吓住了。
“东哥!”他突然喊我的名字。
“嗯?”
“你是叫东哥吧?我额娘说,你是我的采生人!”
我挑了挑眉,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小孩子讲话表达含义不清时,是不是经常这样鸡同鸭讲?
他忽然大大的舒了口气,煞有大人模样的说了句:“很好!我很高兴你是我的采生人!”他凑过小嘴,在我脸颊上叭地重重亲了一口,然后松开我顺溜着滑下地跑了。
那老话怎么说来着?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这爱新觉罗家的孩子从大到小,统统都有继承到努尔哈赤色色的恶劣基因。
冷不防的,我被身边的某个人大力的推了把,踉跄着险些仆倒。我狼狈的扭过头去,见是一个壮硕的青年侍卫在瞪我,我张了张嘴,才要说话,站在那侍卫边上的何和礼忽然提醒说:“格格,爷在叫你。”
“就是,都喊了两遍了。”那侍卫嘿嘿的笑,笑容里透着憨厚,“她挺爱走神的……”
原来他方才是好心想提醒我!只可惜粗人就是粗人,一出手力气就使那么大!
我回过身,见高座上的努尔哈赤眉宇间已透出明显的不悦,我慌了神,别开眼不敢看他,低着头走前两步:“贝勒爷有何吩咐?”
“一会儿献舞,你先下去准备!”
什么?献舞?这是从何说起的事?要我跳舞,这……这不是逼我找根绳子勒脖子吗?
许是见我脸色难看,他扫了我两眼,忽然向我招招手——这个招牌动作,这些年我梦里不知梦见过几回,这时陡然真实再现,不由地心里一紧。他又是不悦的皱起了眉,我赶紧加快脚步,不敢再有半丝犹豫的走到他身边。
他伸手探进我宽大的衣袖,用力握住了我的手,我脸上一红,想抽开可偏又不敢。他面朝底下众人,并未看我一眼,只嘴角微微嚅动:“不要再考量我的耐性!”
不紧不慢,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就如同当胸一剑,准确无误的刺中了我的要害。我缓缓垂下眼睑,身子抑制不住的微颤,紧咬着牙关不吭声。
“坐下陪我看歌舞。”他不着痕迹的一拉,我便跌坐在了他身边。
放眼望去,满堂的文武将士,只我一个女子……然后,我的视线终于在人群里对上一双熟悉的清泠眼眸,一脸淡漠的代善静静的望着我。我心头怦地一跳,狼狈慌乱的别开眼,却发现代善上首的位置,竟然坐着褚英,他阴鸷着脸,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不禁一个哆嗦,却被努尔哈赤用力搂在身侧:“怕我?”
是的,我怕他!他将我圈禁了三年之久,我怎能不怕他?然而我更怕见到他们——褚英和代善,甚至还有东果格格,莽古尔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