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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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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白玉娘忍苦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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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盼夜,秋宵织女停梭。画堂花烛听欢呼,兀自含羞怯步。”程万里

    得了一个美貌女子,心中欢喜。问道:“小娘子尊姓何名?可是从幼在宅中长大

    的么?”那女子见问,沉吟未语,早落下两行珠泪。程万里把袖子与他拭了,问

    道:“娘子为何掉泪?”那女子道:“奴家本是重庆人氏,姓白,小字玉娘,父

    亲白忠,官为统制。四川制置使余玠,调遣镇守嘉定府。不意余制置身亡,元将

    兀良哈歹乘虚来攻,食尽兵疲,力不能支。破城之日,父亲被擒,不屈而死。兀

    良元帅怒我父守城抗拒,将妾一门抄戮。张万户怜妾幼小,幸得免诛。带归家中

    为婢,伏侍夫人。不意今日得配君子。不知君乃何方人氏,亦为所掳?”程万里

    见说亦是羁囚,触动其心,不觉也流下泪来。把自己家乡姓名,被掳情由,细细

    说与。两下凄惨一场,却已二鼓。夫妻解衣就枕,一夜恩情,十分美满。明早起

    身,梳洗过了,双双叩谢张万户已毕,玉娘原到里边去了。程万里感张万户之德,

    一切干办公事,加倍用心,甚得其欢。

    其夜是第三夜了,程万里独坐房中,猛然想起功名未遂,流落异国,身为下

    贱,玷宗辱祖,可不忠孝两虚!欲待乘间逃归,又无方便。长叹一声,潸潸泪下。

    正在自悲自叹之际,却好玉娘自内而出。万里慌忙拭泪相迎,容颜惨淡,馀涕尚

    存。玉娘是个聪明女子,见貌辨色,当下挑灯共坐,叩其不乐之故。万里是个把

    细的人,仓卒之间,岂明倾心吐胆?自古道:夫妻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当下强作笑容,只答应得一句道:“没有甚事。”玉娘情知他有含糊隐匿之情,

    更不去问他。直至掩户息灯,解衣就寝之后,方才低低启齿,款款开言道:“程

    郎,妾有一言,日欲奉劝,未敢轻谈。适见郎君有不乐之色,妾已猜其八九,郎

    君何用相瞒。”万里道:“程某并无他意,娘子不必过疑。”玉娘道:“妾观郎

    君才品,必非久在人后者。何不觅便逃归,图个显祖扬宗。却甘心在此,为人奴

    仆,岂能得个出头的日子?”程万里见妻子说出恁般说话,老大惊讶。心中想道:

    “他是妇人女子,怎么有此丈夫见识,道着我的心事?况且寻常人家,夫妇分别,

    还要多少留恋不舍。今成亲三日,恩爱方才起头,岂有反劝我还乡之理?只怕还

    是张万户教他来试我。”便道:“岂有此理!我为乱兵所执,自分必死。幸得主

    人释放,留为家丁,又以妻子配我,此恩天高地厚,未曾报得,岂可为此背恩忘

    义之事。汝勿多言!”玉娘见说,嘿然无语。程万里愈疑是张万户试他。

    到明早起身,程万里思想:“张万户教他来试我,我今日偏要当面说破,固

    住了他的念头,不来提防,好办走路。”梳洗已过,请出张万户到厅上坐下,说

    道:“禀老爹,夜来妻子忽劝小人逃走。小人想来,当初被游兵捉住,蒙老爹救

    了性命,留作家丁。如今又配了妻子。这般恩德,未有寸报。况且小人父母已死,

    亲戚又无,只此便是家了,还教小人逃到那里去?小人昨夜已把他埋怨一番。恐

    怕他自己情虚,反来造言累害小人,故此特禀知老爹。”张万户听了,心中大怒,

    即唤出玉娘骂道:“你这贱婢!当初你父抗拒天兵,兀良元帅要把你阖门尽斩,

    我可怜你年纪幼小,饶你性命。又恐为乱军所杀,带回来恩养长大,配个丈夫。

    你不思报效,反教丈夫背我,要你何用!”教左右:“快取家法来,吊起贱婢打

    一百皮鞭。”那玉娘满眼垂泪,哑口无言。众人连忙去取索子家法,将玉娘一索

    捆翻。正是:

    分明指与平川路,反把忠言当恶言。

    程万里在旁边,见张万户发怒,要吊打妻子,心中懊悔道:“原来他是真心,

    到是我害他了!”又不好过来讨饶。正在危急之际,恰好夫人闻得丈夫发怒,要

    打玉娘,急走出来救护。原来玉娘自到他家,因德性温柔,举止闲雅,且是女工

    中第一伶俐,夫人平昔极喜欢他的。名虽为婢,相待却像亲生一般,立心要把他

    嫁个好丈夫。因见程万里人材出众,后来必定有些好日,故此前晚就配与为妻。

    今日见说要打他,不知因甚缘故,特地自己出来。见家人正待要动手,夫人止住。

    上前道:“相公因甚要吊打玉娘?”张万户把程万里所说之事,告与夫人。夫人

    叫过玉娘道:“我一向怜你幼小聪明,特拣个好丈夫配你,如何反教丈夫背主逃

    走?本不当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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