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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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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勘皮靴单证二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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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靴下来。不想我们晦气,撞着这场没头脑的官司,却是真个没捉处!”当下

    王观察先前只有五分烦恼,听得这篇言语,句句说得有道理,更添上十分烦恼。

    只见那冉贵不慌不忙,对观察道:“观察且休要输了锐气。料他也只是一个人,

    没有三头六臂,只要寻他些破绽出来,便有分晓。”即将这皮靴番来覆去,不落

    手看了一回。众人都笑起来,说道:“冉大!又来了,这只靴又不是一件稀奇作

    怪,眼中少见的东西,止无过皮儿染皂的,线儿扣缝的,蓝布吊里的,加上楦头,

    喷口水儿,弄得紧棚棚好看的。”冉贵却也不来兜揽,向灯下细细看那靴时,却

    是四条缝,缝得甚是紧密。看至靴尖,那一条缝略有些走线。冉贵偶然将小指头

    拨一拨,拨断了两股线,那皮就有些撬起来。向灯下照照里面时,却是蓝布托里。

    仔细一看,只见蓝布上有一条白纸条儿,便伸两个指头进去一扯,扯出纸条。仔

    细看时,不看时万事全休,看了时,却如半夜里拾金宝的一般。那王观察一见,

    也便喜从天降,笑逐颜开。众上争上前看时,那纸条上面却写着:“宣和三年三

    月五日铺户任一郎造。”观察对冉大道:“今岁是宣和四年。眼见得做这靴时,

    不上二年光景。只捉了任一郎,这事便有七分。”冉贵道:“如今且不要惊了他,

    待到天明,着两个人去,只说大尹叫他做生活,将来一索捆番,不怕他不招。”

    观察道:“道你终是有些见识!”当下众人吃了一夜酒,一个也不敢散。

    看看天晓,飞也似差两个人捉任一郎。不消两个时辰,将任一郎赚到使臣房

    里,番转了面皮,一索捆番。“这厮大胆,做得好事!”把那任一郎吓了一跳,

    告道:“有事便好好说!却是我得何罪,便来捆我?”王观察道:“还有甚说!

    这靴儿可不是你店中出来的?”任一郎接着靴,仔细看了一看:“告观察,这靴

    儿委是男女做的。却有一个缘故:我家开下铺时,或是官员府中定制的,或是使

    客往来带出去的,家里都有一本坐薄,上面明写着某年某月某府中差某干办来定

    制做造。就是皮靴里面,也有一条纸条儿,字号与坐薄上一般的。观察不信,只

    消割开这靴,取出纸条儿来看,便知端的。”王观察见他说着海底明,便道:

    “这厮老实,放了他好好与他讲。”当下放了任一郎,便道:“一郎休怪,这是

    上司差遣,不得不如此。”就将纸条儿与他看,任一郎看了道:“观察,不打紧!

    休说是一两年间做的,就是四五年前做的,坐薄还在家中。却着人同去取来对看,

    便有分晓。”当时又差两个人,跟了任一郎,脚不点地,到家中取了薄子,到得

    使臣房里。王观察亲自从头检看,看至三年三月五日,与纸条儿上字号对照相同。

    看时,吃了一惊,做声不得!却是蔡太师府中张干办来定制的。王观察便带了任

    一郎,取了皂靴,执了坐薄,火速到府厅回话。此是大尹立等的勾当,即便出至

    公堂。王观察将上项事说了一遍,又将薄子呈上,将这纸条儿亲自与大尹对照相

    同。大尹吃了一惊,“原来如此!”当下半疑不信,沉吟了一会,开口道:“恁

    地时,不干任一郎事,且放他去!”任一郎磕头谢了自去。大尹又唤转来分付道:

    “放便放你,却不许说向外人知道。有人问你时,只把闲话支吾开去。你可小心

    记着!”任一郎答应道:“小人理会得!”欢天喜地的去了。

    大尹带了王观察、冉贵二人,藏了靴儿薄子,一径打轿到杨太尉府中来。正

    直太尉朝罢回来,门吏报覆,出厅相见。大尹便道:“此间不是说话处。”太尉

    便引至西偏小书院里,屏去人从,止留王观察、冉贵二人,到书房中伺候。大尹

    便将从前事历历说了一遍,如此如此,“却是如何处置?下官未敢擅便。”太尉

    看了,呆了半晌,想道:“太师国家大臣,富贵极矣,必无此事。但这只靴是他

    府中出来的,一定是太师亲近之人,做下此等不良之事。”商量一会,欲待将这

    靴到太师府中面质一番,诚恐干碍体面,取怪不便。欲待阁起不题,奈事非同小

    可,曾经过两次当官,又着落缉捕使臣,拿下任一郎问过,事已张扬,一时糊涂

    过去,他日事发,难推不知。倘圣上发怒,罪责非小。”左思右想,只得分付王

    观察、冉贵自去。也叫人看轿,着人将靴儿、薄子,藏在身边,同大尹径奔一处

    来。正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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