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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是男家,有何推托?就烦三老作伐。”王三老道:“明日是个重阳日,阳九不
利。后日大好个日子,老夫便当登门。今日一言为定,出自二位本心。老汉只图
吃几杯见成喜酒,不用谢媒。”陈青道:“我说个笑话你听。玉皇大帝要与人皇
对亲,商量道:‘两亲家都是皇帝,也须得个皇帝为媒才好。’乃请灶君皇帝往
下界去说亲。人皇见了灶君,大惊道:“那做媒的怎的这般样黑?’灶君道:
‘从来媒人那有白做的!’”王三老和朱世远都笑起来。朱陈二人又下棋到晚方
散。只因一局输赢子,定了三生男女缘。
次日,重阳节无话。到初十日,王三老换了一件新开折的色衣,到朱家说亲。
朱世远已自与浑家柳氏说过,夸奖女婿许多好处。是日一诺无辞,财礼并不计较,
他日嫁送,称家之有无,各不责备便了。王三老即将此言回复陈青。陈青甚喜,
择了个和合吉日,下礼为定。朱家将庚帖回来,吃了一日喜酒。从此亲家相称,
依先下棋来往。时光迅速,不觉过了六年。陈多寿年一十五岁,经书皆通。指望
他应试,登科及第,光耀门楣。何期运限不佳,忽然得了个恶症,叫做癞。初时
只道疥癣,不以为意。一年之后,其疾大发,形容改变,弄得不像模样了。肉色
焦枯,皮毛皴裂。浑身毒气,发成斑驳奇疮;遍体虫钻,苦杀晨昏作痒。任他凶
疥癣,只比三分;不是大麻疯,居然一样。粉孩儿变作虾蟆相,少年郎活像老鼋
头。搔爬十指带脓腥,龌龊一身皆恶臭。
陈青单单生得这个儿子,把做性命看成,见他这个模样,如何不慌。连象棋
也没心情下了,求医问卜,烧香还愿,无所不为。整整的乱了一年,费过了若干
钱钞,病势不曾减得分毫。老夫妻两口愁闷,自不必说。朱世远为着半子之情,
也一般着忙,朝暮问安,不离门限。延捱过三年之外,绝无个好消息。朱世远的
浑家柳氏,闻知女婿得个恁般的病症,在家里哭哭啼啼,抱怨丈夫道:“我女儿
又不腌臭起来,为甚忙忙的九岁上就许了人家?如今却怎么好!索性那癞吓蟆死
了,也出脱了我女儿。如今死不死,活不活,女孩儿年纪看看长成,嫁又嫁他不
得,赖又赖他不得,终不然看着那癞子守活孤孀不成!这都是王三那老乌龟,一
力撺掇,害了我女儿终身!”把王三老千乌龟,万乌龟的骂,哭一番,骂一番。
朱世远原有怕婆之病,凭他夹七夹八,自骂自止,并不敢开言。一日,柳氏偶然
收拾橱柜子,看见了象棋盘和那棋子,不觉勃然发怒,又骂起丈夫来,道:“你
两个老忘八,只为这几着象棋上说得着,对了亲,赚了我女儿,还要留这祸胎怎
的!”一头说,一头走到门前,把那象棋子乱撒在街上,棋盘也掼做几片。朱世
远是本分之人,见浑家发性,拦他不住,洋洋的躲开去了。女儿多福又怕羞,不
好来劝,任他絮聒个不耐烦,方才罢休。
自古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柳氏镇日在家中骂媒人,骂老公,陈青
已自晓得些风声,将信未信。到满街撒了棋子,是甚意故,陈青心下了了。与浑
家张氏两口儿商议道:“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我自家晦气,儿子生了这恶疾,
眼见得不能痊可,却教人家把花枝般女儿伴这癞子做夫妻,真是罪过。料女儿也
必然怨伤,便强他进门,终不和睦,难指望孝顺。当初定这房亲事,都是好情,
原不曾费甚大财。千好万好,总只一好,有心好到底了,休得为好成歉。从长计
较,不如把媳妇庚帖送还他家,任他别缔良姻。倘然皇天可怜,我孩儿有病痊之
日,怕没有老婆?好歹与他定房亲事。如今害得人家夫妇反目,哭哭啼啼,絮絮
聒聒,我也于心何忍!”计议已定,忙到王三老家来。王三老正在门首,同几个
老人家闲坐白话。见陈青到,慌忙起身作揖,问道:“令郎两日尊恙好些么?”
陈青摇首道:“不济。正有句话,要与三老讲,屈三老到寒舍一行。”王三老连
忙随着陈青到他家坐启内,分宾坐下。献茶之后,三老便问:“大郎有何见教?”
陈青将自己坐椅掇近三老,四膝相凑,吐露衷肠。先叙了儿子病势如何的利害,
次叙着朱亲家夫妻如何的抱怨。这句话王三老却也闻知一二,口中只得包慌:
“只怕没有此事!”陈青道:“小子岂敢乱言!今日小子到也不怪敝亲家。只是
自己心中不安,情愿将庚帖退还,任从朱宅别选良姻。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