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穿红着绿,低声强笑,自己以为美。更兼他腹
中全无滴墨,纸上难成片语,偏好攀今掉古,卖弄才学。钱青虽知不是同调,却
也借他馆地,为读书之资,每事左凑着他。故此颜俊甚是喜欢,事事商议而行,
甚说得着。
话休絮烦。一日,正是十月初旬天气,颜俊有个门房远亲,姓尤,名辰,号
少梅。为人生意行中,颇颇伶俐,也领借颜俊些本钱,在家开个果子店营运过活。
其日在洞庭山贩了几担橙桔回来,装做一盘,到颜家送新。他在山上闻得高家选
婿之事,说话中间偶然对颜俊叙述,也是无心之谈。谁知颜俊到有意了,想道:
“我一向要觅一头好亲事,都不中意。不想这段姻缘却落在那里!凭着我这恁般
才貌,又有家私,若央媒去说,再增添几句好话,怕道不成?”那日一夜睡不着。
天明起来,急急梳洗了,到尤辰家里。尤辰刚刚开门出来,见了颜俊,便道:
“大官人为何今日起得恁早?”颜俊道:“便是有些正事,欲待相烦,恐老兄出
去了,特特早来。”尤辰道:“不知大官人有何事见委?请里面坐了领教。”颜
俊到坐启下,作了揖,分宾而坐。尤辰又道:“大官人但有所委,必当效力,只
怕用小子不着。”颜俊道:“此来非为别事,特求少梅作伐。”尤辰道:“大官
人作成小子赚花红钱,最感厚意。不知说的是那一头亲事?”颜俊道:“就是老
兄昨日说的洞庭西山高家这头亲事,于家下甚是相宜,求老兄作成小子则个!”
尤辰格的笑了一声道:“大官人莫怪小子直言。若是第二家,小子也就与你去说
了。若是高家,大官人作成别人做媒罢!”颜俊道:“老兄为何推托?这是你说
起的,怎么又叫我去寻别人?”尤辰道:“不是小子推托,只为高老有些古怪,
不容易说话,所以迟疑。”颜俊道:“别件事,或者有些东扯西拽,东掩西遮,
东三西四,不容易说话。这做媒乃是冰人撮合,一天好事,除非他女儿不要嫁人
便罢休,不然,少不得男媒女妁。随他古怪,然须知媒人不可怠慢,你怕他怎的!
还是你故意作难,不肯总成我这桩美事。这也不难,我就央别人去说。说成了时,
休想吃我的喜酒!”说罢,连忙起身。
那尤辰领借了颜俊家本钱,平日奉承他的,见他有咈然不悦之意,即忙回
船转舵道:“大官人莫要性急,且请坐下,再细细商议。”颜俊道:“肯去说便
去,不肯去就罢了,有甚话商量得!”口里虽则是恁般说了,身子却又转来坐下。
尤辰道:“不是我故意作难,那老儿真个古怪。别家相媳妇,他偏要相女婿,但
得他当面看得中意,才将女儿许他。有这些难处,只怕劳而无功,故此不敢把这
个难题目包揽在身上。”颜俊道:“依你说,也极容易。他要当面看我时,就等
他看个眼饱。我又不残疾,怕他怎地!”尤辰不觉呵呵大笑道:“大官人,不是
冲撞你说。大官人虽则不丑,更有比大官人胜过几倍的,他还看不上眼哩!大官
人若是不把与他见面,这事纵没一分二分,还有一厘二厘。若是当面一看,便万
分难成了!”颜俊道:“常言无谎不成媒。你与我包荒,只说十二分人才,或者
该是我的姻缘,一说便就,不要面看,也不可知。”尤辰道:“倘若要看时,却
怎地?”颜俊道:“且到那时,再有商量。只求老兄速去一言。”尤辰道:“既
蒙吩咐,小子好歹去走一遭便了。”颜俊临起身,又叮咛道:“千万,千万!说
得成时,把你二十两这纸借契,先奉还了,媒礼花红在外。”尤辰道:“当得,
当得!”颜俊别去。不多时,就教人封上五钱银子,送与尤辰,为明日买舟之费。
颜俊那一夜在床上睡不着,想道:“倘他去时不尽其心,葫芦提回复了我,
可不枉走一遭!再差一个伶俐家人跟随他去,听他讲甚言语。好计,好计!”等
待天明,便唤家童小乙来,跟随尤大舍往山上去说亲。小乙去了,颜俊心中牵挂,
即忙梳洗,往近处一个关圣庙中求签,卜其事之成否。当下焚香再拜,把签简摇
了几摇,扑的跳出一签。拾起看时,却是第七十三签。壁上写得有签诀四句,云:
“忆昔兰房分半钗,而今忽把信音乖。痴心指望成连理,到底谁知事不谐。”颜
俊才学虽则不济,这几句签诀,文义显浅,难道好歹不知?求得此签,心中大怒,
连声道:“不准,不准!”撒袖出庙门而去。回家中坐了一会,想道:“此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