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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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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卖油郎独占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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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去唤个暖轿,请美娘坐了,自己步送,直到王

    九妈家。九妈不得女儿消息,在四处打探,慌迫之际,见秦小官送女儿回来,分

    明送一颗夜明珠还他,如何不喜!况且鸨儿一向不见秦重挑油上门,多曾听得人

    说,他承受了朱家的店业,手头活动,体面又比前不同,自然刮目相待。又见女

    儿这等模样,问其缘故,已知女儿吃了大苦,全亏了秦小官,深深拜谢,设酒相

    待。日已向晚,秦重略饮数杯,起身作别。美娘如何肯放,道:“我一向有心于

    你,恨不得你见面。今日定然不放你空去!”鸨儿也来扳留。秦重喜出望外。是

    夜,美娘吹弹歌舞,曲尽生平之技,奉承秦重。秦重如做了一个游仙好梦,喜得

    魄荡魂消,手舞足蹈。夜深酒阑,二人相挽就寝。云雨之事,其美满更不必言。

    一个是足力后生,一个是惯情女子。这边说,三年怀想,费几多役梦劳魂;那边

    说,一载相思,喜侥幸粘皮贴肉。一个谢前番帮衬,合今番恩上加恩;一个谢今

    夜总成,比前夜爱中添爱。红粉妓倾翻粉盒,罗帕留痕;卖油郎打泼油瓶,被窝

    沾湿。可笑村儿干折本,做成小丫弄风流。

    云雨已罢,美娘道:“我有句心腹之言与你说,你休得推托。”秦重道:

    “小娘子若用得着小可时,就赴汤蹈火,亦所不辞,岂有推托之理?”美娘道:

    “我要嫁你!”秦重笑道:“小娘子就嫁一万个,也还数不到小可头上,休得取

    笑,枉自折了小可的食料。”美娘道:“这话实是真心,怎说取笑二字!我自十

    四岁被妈妈灌醉,梳弄过了,此时便要从良,只为未曾相处得人,不辨好歹,恐

    误了终身大事。以后相处的虽多,都是豪华之辈,酒色之徒,但知买笑追欢的乐

    意,那有怜香惜玉的真心。看来看去,只有你是个志诚君子,况闻你尚未娶亲,

    若不嫌我烟花贱质,情愿举案齐眉,白头奉侍。你若不允之时,我就将三尺白罗,

    死于君前,表白我一片诚心,也强如昨日死于村郎之手,没名没目,惹人笑话。”

    说罢,呜呜的哭将起来。秦重道:“小娘子休得悲伤。小可承小娘子错爱,将天

    就地,求之不得,岂敢推托?只是小娘子千金声价,小可家贫力薄,如何摆布,

    也是力不从心了。”美娘道:“这却不妨。不瞒你说,我只为从良一事,预先积

    趱些东西,寄顿在外,赎身之费,一毫不费你心力。”秦重道:“就是小娘子自

    己赎身,平昔住惯了高堂大厦,享用了锦衣玉食,在小可家,如何过活?”美娘

    道:“布衣蔬食,死而无怨!”秦重道:“小娘子虽然──只怕妈妈不从!”美

    娘道:“我自有道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两个直说到天明。

    原来黄翰林的衙内,韩尚书的公子,齐太尉的舍人,这几个相知的人家,美

    娘都寄顿得有箱笼。美娘只推要用,陆续取到密地,约下秦重,教他收置在家。

    然后一乘轿子,抬到刘四妈家,诉以从良从事。刘四妈道:“此事老身前日原说

    过的。只是年纪还早,又不知你要从那一个?”美娘道:“姨娘,你莫管是甚人,

    少不得依着姨娘的言语,是个真从良,乐从良,了从良;不是那不真、不假、不

    了、不绝的勾当。只要姨娘肯开口时,不愁妈妈不允。做侄女的别没孝顺,只有

    十两金子,奉与姨娘,胡乱打些钗子。是必在妈妈前做个方便,事成之时,媒礼

    在外。”刘四妈看见这金子,笑得眼儿没缝,便道:“自家儿女,又是美事,如

    何要你的东西!这金子权时领下,只当与你收藏,此事都在老身身上。只是你的

    娘,把你当个摇钱之树,等闲也不轻放你出去,怕不要千把银子!那主儿可是肯

    出手的么?也得老身见他一见,与他讲道方好。”美娘道:“姨娘莫管闲事,只

    当你侄女自家赎身便了。”刘四妈道:“妈妈可晓得你到我家来?”美娘道:

    “不晓得。”四妈道:“你且在我家便饭,待老身先到你家,与妈妈讲,讲得通

    时,然后来报你。”

    刘四妈雇乘轿子,抬到王九妈家,九妈相迎入内。刘四妈问起吴八公子之事,

    九妈告诉了一遍。四妈道:“我们行户人家,到是养成个半低不高的丫头,尽可

    赚钱,又且安稳。不论什么客就接了,倒是日日不空的。侄女只为声名大了,好

    似一块鯗鱼落地,马蚁儿都要钻他。虽然热闹,却也不得自在。说便许多一夜,

    也只是个虚名。那些王孙公子来一遍,动不动有几个帮闲,连宵达旦,好不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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