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固的堡垒,之所以很容易从内部被攻破,就是因为明摆着的外敌可以逼迫众人团结一致,而潜伏着的内鬼却能让大家彼此疑神疑鬼,最后搞得人心涣散,再无一丝斗志可言。
福建水师这一次移师北上,明面上是奉旨勤王,其实却是在被福建巡抚衙门解雇之后,不得不满世界寻找新东家,更要命的是还拖欠了一大笔薪饷未发……由于是在打了胜仗之后被砸掉饭碗,全军官兵都怨气冲天,军心士气皆处于爆发边缘,军法官也不敢过于约束,以免闹出哗变。
再考虑到接下来开赴上海之后,估计又要有一场激烈的厮杀,因此为了安抚军心,在杭州这个最后的战前休整之处,各级将官都对纪律放纵得很。军营中酗酒赌博、招揽jì女都是寻常事,夜不归宿的官兵同样很多,就连强抢民女、打家劫舍之类的恶行,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
想要练成一支jīng兵,一两年时间都是短的。但若是想要让一支jīng兵垮掉,却只要一两个月就足够了。
在如此颓废的军纪之下,再借助几个“驱散闲人”之类的小法术,玉山派的修士们很容易就混入了军营,挑起了一系列口角和群殴。当营寨里已经乱起来之后,又趁机放一把火烧了粮仓辎重……霎时间,西湖南岸烈焰冲天,营中士卒彼此践踏、狼狈奔逃,营官找不到哨长,哨长找不到什长,场面彻底乱了起来。
可这些心狠手辣的修士们,似乎是还嫌军中不够混乱,居然又施展出摄魂术和幻术,cāo纵若干昏头昏脑的士兵彼此砍杀,还播散着“XX要造反啦!”“XX串通了革命党!”“XX要公报私仇!”之类彼此冲突的谣言,让值夜军官最后一丝恢复秩序的努力,在刀光与血腥之中彻底失败。
而陷入狂乱的士兵们,无论是已经神智混乱,还是发现了趁乱报仇的机会,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了彼此砍杀,整个场面如同滚汤沸水一般,乱哄哄地闹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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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就在这个最需要主将坐镇营中的时候,福建水师的诸位将校,却都被困在孤山半闲堂里干着急。
“……李副将他们到底泅水突围出去了没有?怎么对岸还是一片乱糟糟的情形?”
东门吹雨提督心急如焚地在阁楼上转着圈子,“……再要拖延下去,本帅的七十营兵马就全完啦!”
“……大帅,李副将他们已经下水大半个时辰了,可迄今还没有看到约定好的信号烟花……”
一位参将凑前来上来,对东门提督阁下小声说道,“……依照这等情形,李副将只怕是凶多吉少……要不要再派几个骑兵,从湖堤上冲一次试试看?”
“……本将的jīng锐亲兵,刚才都已经死了二十多个,到现在又有哪个能冲出去的?”
东门吹雨提督用力拍打了一下栏杆,锐利的铁手套边缘,甚至从栏杆表面刮下了一大片漆皮,“……这帮该死的修士……枉费本将这一路上不计前嫌,对他们如此厚待!嗨,事到临头,下手居然这般狠辣!!!”
事实上,当看到湖畔军营起火sāo动之后,孤山上的福建水师诸将就都骇然酒醒,急着要回去主持大局。
谁知诸将刚刚策马踏上长堤,迎面就滚来了无数滋滋冒烟的巨大火球——这是修士们用雷火符引燃了火药桶,然后从长堤的另一头滚了过来……一时之间,整条长堤都被橘红sè的火光所笼罩,堤上的道路也自然被彻底摧毁,而奔驰在上面的骑手,更是连人带马都被炸了个粉碎。
之后,水师提督行辕内的兵马,又几次试图强行突围,都被修士们用令人绝望的可怕仙法揍了回去。
长堤上的陆路走不通,湖面上的水路同样也被封锁。
——在看到长堤遭到爆破,另一头还有强敌潜伏之后,东门吹雨立即就命令亲兵找了几只小船,打算渡过湖面去跟主力兵马会合。然而,这些小船根本没能划出多远,就都被火浪、陨石、闪电和气浪先后掀翻击毁——原来修士们对水面也有提防!
并且,这些修士借助仙法,可以轻易做到踏水如平地。想要在一望无际、一览无遗的湖面上进行封锁,真是太容易不过了。而困守在孤山上的水师提督行辕卫队,虽然也装备有若干远程强弩和西洋狙击枪,甚至还有破魔专用的秘银弹,从理论上讲,完全可以在正面作战的沙场之上,与修士们进行远距离对战。
但问题是,眼下正值深夜,到处都黑灯瞎火的,以这些枪手弩手的肉眼视力,只怕连目标都捕捉不到,又该如何完成狙击呢?
万般无奈之下,众将只好推举出一位jīng通水xìng的勇士,让他带上几个同样水xìng不错的亲兵小厮,打算游泳泅渡到湖畔平乱,以减小目标和被发现几率……但按照这个情况看上去,却似乎依然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