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诗又一次惊叹了:“想不到半阕亭这么传奇这么美妙啊,真想不到!”说着,走近亭子,伸手想要抚摸雕阑玉柱,却生怕亵渎亭子似的缩回了手。
杜受目光灼灼地盯着到诗,良久,问:“你是不是觉得这只是传说,现实当中根本不可能?”
“我何尝不希望可能呢?可是,那绝对不可能!”到诗喟然叹息道。
“是啊,是不可能。”杜受点头道。顿了口气,冥想着说,“在含冤入狱之前,我也认为这样的美丽只能存在于传说,现实当中根本毫无可能。可是,后来,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狭隘,多么的无知!在这世态炎凉的世界上,竟然还有着这样的美丽,而且这样的美丽竟然让我亲身体味到了。”
“杜总,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到诗有些不信地道。
杜受蓦然暴怒起来:“住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可以不相信这样的美丽!你知不知道,你不相信,那是因为你自己做不到,有着扭曲的灵魂!”
到诗吓了一跳,有些奇怪地看了杜受一眼,联想到先前看到的泪珠,以及半夜三更硬把自己叫到这偏远半阕亭来的行为,顿觉他今天晚上的言行举止怪异无比,心想:莫不是又受到了什么刺激?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经过那一场苦不堪言的牢狱之灾,他还有什么刺激是不能承受的呢?一时间想不明白,又生怕说错了什么惹得杜受再次生气,只好满脸关切地看着烦躁地走来走去的杜受,闷声不敢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受冷静了下来,歉意地看了到诗一眼,努力平稳着语气,道:“这传说我原先也不知道,是风瑶月告诉我的。”
到诗不愧是个律师,反应很快:“风瑶月?写信的那个人?”
杜受点了点头,道:“说出来你也许不信,一直以来,我都不认识她,也从没见过她,可就是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我含冤莫白的时候无私地给与我信任和关爱,真诚地鼓舞我奋起反抗,不遗余力地支持我,还推荐了你做我的辩护律师。因此我才能平反,也因此我才能站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幸运,甚至还有些怀疑自己的幸运,但有一点我清楚地知道——她,就是跟传说中的夫人一样,是一个美丽的人!真正的人!”伸手拍拍到诗的肩膀,“到诗,我也很感激你为我仗义执言、奔走呼吁。但对你仅仅只是感激而已,而对于风瑶月,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信仰,对她那美丽人性的信仰。到诗,你能明白吗?”
说实在的,杜受今晚所说的到底是故事和还是事实太难以分清了,到诗无法确定自己信还是不信,在他的律师生涯里,见惯了卑鄙无耻、麻木不仁的种种嘴脸,何曾想过眼前势利的世界还有着这么美丽的人性?更不用说亲身体味到了。但他委实又真切感受到了杜受震颤的心怀。他理解杜受的心,也愿意相信杜受的心。他咀嚼着半阕亭美妙的传说,忽然心潮涌动。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以做回答。
杜受感激地笑了一笑,沉默了会,举手抓住到诗的肩膀,严肃地道:“到诗,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到诗不由紧张起来,赶忙道:“什么事?你放心,我一定实话实说。”
杜受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认识风瑶月?”
到诗愣都不打一下,便即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大声回答:“不认识,绝对不认识!风瑶月这名字我还是刚刚才听你说的!”
杜受眨也不眨地看着到诗,似乎要看穿到诗的心,足足有三分钟,才失望地道:“我也知道你不认识。出狱以后我曾问她跟你的关系,她说她认识你而你则肯定不认识她,之所以推荐了你,是因为听说你有着一份别的律师所没有的古道热肠和职业道德!”
到诗赧然道:“惭愧,惭愧!我可不敢说什么古道热肠、职业道德。”
“到诗,你不要这么说,”杜受诚恳地道,“也许你的水平并不是最高,知识也不是最渊博,才华也不是最出众,但你真的是一位非常正直非常负责任的律师!风瑶月绝对没有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