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天下美景有十分,九分无赖在杭州;杭州美景有十分,九分无赖在西湖。我现在正漫步在西湖之畔,却丝毫没有心情欣赏这冠绝天下之美的绝好景致。自从美儿将我易容成为一个鹰鼻蚕眉、脸色阴沉的大汉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多月。
鹿姑娘出事之前,曾亲口告诉过我“摧心教”的白坛所在地正是杭州。这一个多月来我故意用“齐复”的假名四处挑衅生事,倒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但“摧心教”的线索,却丝毫寻觅不到。
西湖西部诸山原称虎林山,因避唐讳,改称武林山,故杭州也别号武林。但其实杭州的地界并不大,武林门派更少,能算的上出名的也只有“武林镖局”一家而已,总镖头也姓武,绰号“摇头狮子”,一身十三太保的横练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很不好惹。
我只所以这么清楚这只“摇头狮子”很难对付,完全是因为我昨天刚劫了他一趟十万两银子的镖。三十招之内我已经放倒了所有的趟子手,但拼到百招之后我才瞅到机会用一记“飞云腿”将武总镖头踹到再也爬不起来,我胸前的肋骨却也被他打断了两根,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我虽然痛得要命,却也十分得意。我并没有施展任何家传的武功,以免被人看破来历。所幸华家的武功主要讲究灵活多变,自行演化出新的招式并非难事;更重要的是此事已经在街头巷尾哄传开去,杭州既然是“摧心教”的地盘,实在没有理由一无所动。
现在我至少感觉到有五股人马盯上了我,最特别的竟然是一个双目已盲的算命瞎子,和一个带着三个婴儿的美艳少妇。瞎子的一对眼珠竟似被人生生挖掉,眼眶上还留着深深的疤痕,不只为何却能亦步亦趋的跟踪上我,难道他的鼻子已灵敏过猎犬?少妇背上的篮筐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婴儿,双手还抱一个男婴,居然行走如常,丝毫无损摇曳的身姿。
我的胸口微微发烫,升起一阵兴奋感:跟踪的人丝毫并不怕被我察觉,有恃无恐的模样显然有了对付我的方法。
我索性甩开大步,沿着西湖岸奔跑起来。现在不过清晨,晨练的人正开始逐渐增多,一个汉子跑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一个瞎子和一个抱婴少妇也紧追在后面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一会沿岸就聚集了狂多的爱看热闹的百姓,开始对紧追在我后面的人指指点点起来,等我抽空回望的时候,发现他们的额头都已经大汗淋漓,个个急躁不安,于是乎我跑得越发开心。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后面追踪的人已按捺不住,纷纷喝道:“前面相好的,停下!”
我充耳不闻,跑得更快,直到把他们远远抛下,才悠然的步上一家酒楼“江南居”,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又点了一壶“西湖龙井”,慢慢的品起来。片刻后,瞎子和少妇以及其它的跟踪人马才气喘吁吁的赶到楼上,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各自选了一副座头把我围在中间。我暗笑: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用轻身法赶路,倒是难为他们了。
我伸了个懒腰,喃喃地道:“奇怪,今天眼前的污物怎么这么多,看来得好好的冲一冲。”扭头对小二喝道:“小二,给我来一份油炸桧!”
周围的人脸色都微微一变,一个锦衣红脸的年轻人已经长身而起,一拍桌子:“在下河朔苍鹰公孙龙,阁下说话最好客气点!”
我嘲笑道:“我说什么东西嗡嗡的如此讨厌,原来竟是只苍蝇,难怪难怪!”
公孙龙大怒,一抖手中判官笔,点向我的双眼。我弹指轻扣,一杯热茶就飞起迎上判官笔的笔尖。公孙龙变招不及,“波”的一声已刺碎茶杯,滚烫的茶水溅出,迎头淋了他一身。
我抚掌大笑:“不知道苍蝇浸过水后,是否还飞得起来?”
公孙龙怒吼一声,判官笔连环三式,已是夺命的杀着。但他急于将我刺杀笔下,招式未免太求快了些,我双脚一蹬,凳子滑开一尺,避到他招式不能及的死角,腰间的单刀飞出,斩向他握笔的双腕。
眼见寒光及肤,公孙龙只有弃笔缩手,才堪堪避开断腕的厄运。我刀背顺势一磕,他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的翻下楼去。他的双笔乃是铁铸,砸在地板上铿锵有声;加上他腰带上挂满了各种金属饰物,沿路滚跌更是清脆悦耳。
待到连串的节奏一一结束,较远处一个黄须驼背的精瘦老头咳嗽了一声,缓缓站起:“佩服,佩服,就让小老儿来领教阁下几招。”
我喃喃的道:“刚赶跑一只苍蝇,又来一只!”
小老头也不动怒,慢条斯理的解下缠在腰间的腰带,打了几个结,才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迈过来。等到来到我身前,才微一欠身,慢条斯理的道:“阁下先请!”
我皱皱眉头:“何必这么费事,你们一起上岂不更干脆?也省去我不少麻烦!”
瞎子的竹杖在地板上顿了顿,阴沉着脸没有开口;美艳少妇却已经娇笑道:“这位大哥又何必着急?慢慢的轮,总有轮到的时候。何况‘漠北神驼’褚一峰是何等的人物,岂会与我们这等声名狼藉的人物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