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想着《乐记》上说的是“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
文谓之音。”所以知声,知音,知乐,有许多讲究。声音之原,不可不察。诗词
一道,但能传情,不能入骨,自后想要讲究讲究音律。宝玉想出了神,忽见贾赦
起身,主人不及相留。宝玉没法,只得跟了回来。到了家中,贾赦自回那边去了,
宝玉来见贾政。
贾政才下衙门,正向贾琏问起拿车之事。贾琏道:“今儿门人拿帖儿去,知
县不在家。他的门上说了:这是本官不知道的,并无牌票出去拿车,都是那些混
帐东西在外头撒野挤讹头。既是老爷府里的,我便立刻叫人去追办,包管明儿连
车连东西一并送来,如有半点差迟,再行禀过本官,重重处治。此刻本官不在家,
求这里老爷看破些,可以不用本官知道更好。”贾政道:“既无官票,到底是何
等样人在那里作怪?”贾琏道:“老爷不知,外头都是这样。想来明儿必定送来
的。”贾琏说完下来,宝玉上去见了。贾政问了几句,便叫他往老太太那里去。
贾琏因为昨夜叫空了家人,出来传唤,那起人多已伺候齐全。贾琏骂了一顿,
叫大管家赖升:“将各行档的花名册子拿来,你去查点查点。写一张谕帖,叫那
些人知道:若有并未告假,私自出去,传唤不到,贻误公事的,立刻给我打了撵
出去!”赖升连忙答应了几个“是”,出来吩咐了一回。家人各自留意。
过不几时,忽见有一个人头上载着毡帽,身上穿着一身青布衣裳,脚下穿着
一双撒鞋,走到门上向众人作了个揖。众人拿眼上上下下打谅了他一番,便问他
是那里来的。那人道:“我自南边甄府中来的。并有家老爷手书一封,求这里的
爷们呈上尊老爷。”众人听见他是甄府来的,才站起来让他坐下道:“你乏了,
且坐坐,我们给你回就是了。”门上一面进来回明贾政,呈上来书。贾政拆书看
时,上写着:
世交夙好,气谊素敦。遥仰襜帷,不胜依切。弟因菲材获谴,自分万死难偿,
幸邀宽宥,待罪边隅,迄今门户凋零,家人星散。所有奴子包勇,向曾使用,虽
无奇技,人尚悫实。倘使得备奔走,糊口有资,屋乌之爱,感佩无涯矣。专此奉
达,余容再叙。不宣。贾政看完,笑道:“这里正因人多,甄家倒荐人来,又不
好却的。”吩咐门上:“叫他见我。且留他住下,因材使用便了。”门上出去,
带进人来。见贾政便磕了三个头,起来道:“家老爷请老爷安。”自己又打个千
儿说:“包勇请老爷安。”贾政回问了甄老爷的好,便把他上下一瞧。但见包勇
身长五尺有零,肩背宽肥,浓眉爆眼,磕额长髯,气色粗黑,垂着手站着。便问
道:“你是向来在甄家的,还是住过几年的?”包勇道:“小的向在甄家的。”
贾政道:“你如今为什么要出来呢?”包勇道:“小的原不肯出来。只是家爷再
四叫小的出来,说是别处你不肯去,这里老爷家里只当原在自己家里一样的,所
以小的来的。”贾政道:“你们老爷不该有这事情,弄到这样的田地。”包勇道:
“小的本不敢说,我们老爷只是太好了,一味的真心待人,反倒招出事来。”贾
政道:“真心是最好的了。”包勇道:“因为太真了,人人都不喜欢,讨人厌烦
是有的。”贾政笑了一笑道:“既这样,皇天自然不负他的。”包勇还要说时,
贾政又问道:“我听见说你们家的哥儿不是也叫宝玉么?”包勇道:“是。”贾
政道:“他还肯向上巴结么?”包勇道:“老爷若问我们哥儿,倒是一段奇事。
哥儿的脾气也和我家老爷一个样子,也是一味的诚实。从小儿只管和那些姐妹们
在一处顽,老爷太太也狠打过几次,他只是不改。那一年太太进京的时候儿,哥
儿大病了一场,已经死了半日,把老爷几乎急死,装裹都预备了。幸喜后来好了,
嘴里说道,走到一座牌楼那里,见了一个姑娘领着他到了一座庙里,见了好些柜
子,里头见了好些册子。又到屋里,见了无数女子,说是多变了鬼怪似的,也有
变做骷髅儿的。他吓急了,便哭喊起来。老爷知他醒过来了,连忙调治,渐渐的
好了。老爷仍叫他在姐妹们一处顽去,他竟改了脾气了,好着时候的顽意儿一概
都不要了,惟有念书为事。就有什么人来引诱他,他也全不动心。如今渐渐的能
够帮着老爷料理些家务了。”贾政默然想了一回,道:“你去歇歇去罢。等这里
用着你时,自然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