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自己坐坐,心神也不散。”因又问:“你既懒待吃饭,今日吃什
么?早说好传给厨房里去。”宝玉道:“还是随便罢,不必闹的大惊小怪的。倒
是要几个果子搁在那屋里,借点果子香。”袭人道:“那个屋里好?别的都不大
干净,只有晴雯起先住的那一间,因一向无人,还干净,就是清冷些。”宝玉道:
“不妨,把火盆挪过去就是了。”袭人答应了。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端了一
个茶盘儿,一个碗,一双牙箸,递给麝月道:“这是刚才花姑娘要的,厨房里老
婆子送了来了。”麝月接了一看,却是一碗燕窝汤,便问袭人道:“这是姐姐要
的么?”袭人笑道:“昨夜二爷没吃饭,又翻腾了一夜,想来今日早起心里必是
发空的,所以我告诉小丫头们叫厨房里作了这个来的。”袭人一面叫小丫头放桌
儿,麝月打发宝玉喝了,漱了口。只见秋纹走来说道:“那屋里已经收拾妥了,
但等着一时炭劲过了,二爷再进去罢。”宝玉点头,只是一腔心事,懒怠说话。
一时小丫头来请,说笔砚都安放妥当了。宝玉道:“知道了。”又一个小丫头回
道:“早饭得了。二爷在那里吃?”宝玉道:“就拿了来罢,不必累赘了。”小
丫头答应了自去。一时端上饭来,宝玉笑了一笑,向袭人麝月道:“我心里闷得
很,自己吃只怕又吃不下去,不如你们两个同我一块儿吃,或者吃的香甜,我也
多吃些。”麝月笑道:“这是二爷的高兴,我们可不敢。”袭人道:“其实也使
得,我们一处喝酒,也不止今日。只是偶然替你解闷儿还使得,若认真这样,还
有什么规矩体统呢。”说着三人坐下。宝玉在上首,袭人麝月两个打横陪着。吃
了饭,小丫头端上漱口茶,两个看着撤了下去。宝玉因端着茶,默默如有所思,
又坐了一坐,便问道:“那屋里收拾妥了么?”麝月道:“头里就回过了,这回
子又问。”
宝玉略坐了一坐,便过这间屋子来,亲自点了一炷香,摆上些果品,便叫人
出去,关上了门。外面袭人等都静悄无声。宝玉拿了一幅泥金角花的粉红笺出来,
口中祝了几句,便提起笔来写道:
怡红主人焚付晴姐知之,酌茗清香,庶几来飨。其词云:
随身伴,独自意绸缪。谁料风波平地起,顿教躯命即
时休。孰与话轻柔?东逝水,无复向西流。想像更无
怀梦草,添衣还见翠云裘。脉脉使人愁!写毕,就在香上点个火焚化了。静
静儿等着,直待一炷香点尽了,才开门出来。袭人道:“怎么出来了?想来又闷
的慌了。”
宝玉笑了一笑,假说道:“我原是心里烦,才找个地方儿静坐坐儿。这会子
好了,还要外头走走去呢。”说着,一径出来,到了潇湘馆中,在院里问道:
“林妹妹在家里呢么?”紫鹃接应道:“是谁?”掀帘看时,笑道:“原来是宝
二爷。姑娘在屋里呢,请二爷到屋里坐着。”宝玉同着紫鹃走进来。黛玉却在里
间呢,说道:“紫鹃,请二爷屋里坐罢。”宝玉走到里间门口,看见新写的一付
紫墨色泥金云龙笺的小对,上写着:“绿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宝玉看了,
笑了一笑,走入门去,笑问道:“妹妹做什么呢?”黛玉站起来迎了两步,笑着
让道:“请坐。我在这里写经,只剩得两行了,等写完了再说话儿。”因叫雪雁
倒茶。宝玉道:“你别动,只管写。”说着,一面看见中间挂着一幅单条,上面
画着一个嫦娥,带着一个侍者;又一个女仙,也有一个侍者,捧着一个长长儿的
衣囊似的,二人身边略有些云护,别无点缀,全仿李龙眠白描笔意,上有“斗寒
图”三字,用八分书写着。宝玉道:“妹妹这幅《斗寒图》可是新挂上的?”黛
玉道:“可不是。昨日他们收拾屋子,我想起来,拿出来叫他们挂上的。”宝玉
道:“是什么出处?”黛玉笑道:“眼前熟的很的,还要问人。”宝玉笑道:
“我一时想不起,妹妹告诉我罢。”黛玉道:“岂不闻‘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
霜里斗婵娟’。”宝玉道:“是啊。这个实在新奇雅致,却好此时拿出来挂。”
说着,又东瞧瞧,西走走。
雪雁沏了茶来,宝玉吃着。又等了一会子,黛玉经才写完,站起来道:“简
慢了。”宝玉笑道:“妹妹还是这么客气。”但见黛玉身上穿着月白绣花小毛皮
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别无花朵;腰下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