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两个小丫头子知是小解,忙先出去茶
房预备去了。这里宝玉刚转过来,只见两个媳妇子迎面来了,问是谁,秋纹道:
“宝玉在这里,你大呼小叫,仔细唬着罢。”那媳妇们忙笑道:“我们不知道,
大节下来惹祸了。姑娘们可连日辛苦了。”说着,已到了跟前。麝月等问:“手
里拿的是什么?”媳妇们道:“是老太太赏金、花二位姑娘吃的。”秋纹笑道:
“外头唱的是《八义》,没唱《混元盒》,那里又跑出‘金花娘娘’来了。”宝
玉笑命:“揭起来我瞧瞧。”秋纹麝月忙上去将两个盒子揭开。两个媳妇忙蹲下
身子,宝玉看了两盒内都是席上所有的上等果品菜馔,点了一点头,迈步就走。
麝月二人忙胡乱掷了盒盖,跟上来。宝玉笑道:“这两个女人倒和气,会说话,
他们天天乏了,倒说你们连日辛苦,倒不是那矜功自伐的。”麝月道:“这好的
也很好,那不知礼的也太不知礼。”宝玉笑道:“你们是明白人,耽待他们是粗
笨可怜的人就完了。”一面说,一面来至园门。那几个婆子虽吃酒斗牌,却不住
出来打探,见宝玉来了,也都跟上了。来至花厅后廊上,只见那两个小丫头一个
捧着小沐盆,一个搭着手巾,又拿着沤子壶在那里久等。秋纹先忙伸手向盆内试
了一试,说道:“你越大越粗心了,那里弄的这冷水。”小丫头笑道:“姑娘瞧
瞧这个天,我怕水冷,巴巴的倒的是滚水,这还冷了。”正说着,可巧见一个老
婆子提着一壶滚水走来。小丫头便说:“好奶奶,过来给我倒上些。”那婆子道:
“哥哥儿,这是老太太泡茶的,劝你走了舀去罢,那里就走大了脚。”秋纹道:
“凭你是谁的,你不给?我管把老太太茶吊子倒了洗手。”那婆子回头见是秋纹,
忙提起壶来就倒。秋纹道:“够了。你这么大年纪也没个见识,谁不知是老太太
的水!要不着的人就敢要了。”婆子笑道:“我眼花了,没认出这姑娘来。”宝
玉洗了手,那小丫头子拿小壶倒了些沤子在他手内,宝玉沤了。秋纹麝月也趁热
水洗了一回,沤了,跟进宝玉来。
宝玉便要了一壶暖酒,也从李婶薛姨妈斟起,二人也让坐。贾母便说:“他
小,让他斟去,大家倒要干过这杯。”说着,便自己干了。邢王二夫人也忙干了,
让他二人。薛李也只得干了。贾母又命宝玉道:“连你姐姐妹妹一齐斟上,不许
乱斟,都要叫他干了。”宝玉听说,答应着,一一按次斟了。至黛玉前,偏他不
饮,拿起杯来,放在宝玉唇上边,宝玉一气饮干。黛玉笑说:“多谢。”宝玉替
他斟上一杯。凤姐儿便笑道:“宝玉,别喝冷酒,仔细手颤,明儿写不得字,拉
不得弓。”宝玉忙道:“没有吃冷酒。”凤姐儿笑道:“我知道没有,不过白嘱
咐你。”然后宝玉将里面斟完,只除贾蓉之妻是丫头们斟的。复出至廊上,又与
贾珍等斟了。坐了一回,方进来仍归旧坐。
一时上汤后,又接献元宵来。贾母便命将戏暂歇歇:“小孩子们可怜见的,
也给他们些滚汤滚菜的吃了再唱。”又命将各色果子元宵等物拿些与他们吃去。
一时歇了戏,便有婆子带了两个门下常走的女先生儿进来,放两张杌子在那一边
命他坐了,将弦子琵琶递过去。贾母便问李薛听何书,他二人都回说:“不拘什
么都好。”贾母便问:“近来可有添些什么新书?”那两个女先儿回说道:“倒
有一段新书,是残唐五代的故事。”贾母问是何名,女先儿道:“叫做《凤求鸾》。”
贾母道:“这一个名字倒好,不知因什么起的,先大概说说原故,若好再说。”
女先儿道:“这书上乃说残唐之时,有一位乡绅,本是金陵人氏,名唤王忠,曾
做过两朝宰辅。如今告老还家,膝下只有一位公子,名唤王熙凤。”众人听了,
笑将起来。贾母笑道:“这重了我们凤丫头了。”媳妇忙上去推他,“这是二奶
奶的名字,少混说。”贾母笑道:“你说,你说。”女先生忙笑着站起来,说:
“我们该死了,不知是奶奶的讳。”凤姐儿笑道:“怕什么,你们只管说罢,重
名重姓的多呢。”女先生又说道:“这年王老爷打发了王公子上京赶考,那日遇
见大雨,进到一个庄上避雨。谁知这庄上也有个乡绅,姓李,与王老爷是世交,
便留下这公子住在书房里。这李乡绅膝下无儿,只有一位千金小姐。这小姐芳名
叫作雏鸾,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贾母忙道:“怪道叫作《凤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