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没有诗兴的,况且湘云没来,颦儿刚好了,人人不合式。不如等着云丫
头来了,这几个新的也熟了,颦儿也大好了,大嫂子和宝姐姐心也闲了,香菱诗
也长进了,如此邀一满社岂不好?咱们两个如今且往老太太那里去听听,除宝姐
姐的妹妹不算外,他一定是在咱们家住定了的。倘或那三个要不在咱们这里住,
咱们央告着老太太留下他们在园子里住下,咱们岂不多添几个人,越发有趣了。”
宝玉听了,喜的眉开眼笑,忙说道:“倒是你明白。我终久是个糊涂心肠,空喜
欢一会子,却想不到这上头来。”
说着,兄妹两个一齐往贾母处来。“果然王夫人已认了宝琴作干女儿,贾母
欢喜非常,连园中也不命住,晚上跟着贾母一处安寝。薛蝌自向薛蟠书房中住下。
贾母便和邢夫人说:“你侄女儿也不必家去了,园里住几天,逛逛再去。”邢夫
人兄嫂家中原艰难,这一上京,原仗的是邢夫人与他们治房舍,帮盘缠,听如此
说,岂不愿意。邢夫人便将岫烟交与凤姐儿。凤姐儿筹算得园中姊妹多,性情不
一,且又不便另设一处,莫若送到迎春一处去,倘日后邢岫烟有些不遂意的事,
纵然邢夫人知道了,与自己无干。从此后若邢岫烟家去住的日期不算,若在大观
园住到一个月上,凤姐儿亦照迎春的分例送一分与岫烟。凤姐儿冷眼敁敠岫
烟心性为人,竟不像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样,却是温厚可疼的人。因此凤姐儿又
怜他家贫命苦,比别的姊妹多疼他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论了。
贾母王夫人因素喜李纨贤惠,且年轻守节,令人敬伏,今见他寡婶来了,便
不肯令他外头去住。那李婶虽十分不肯,无奈贾母执意不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
在稻香村住下来。
当下安插既定,谁知保龄侯史鼐又迁委了外省大员,不日要带了家眷去上任。
贾母因舍不得湘云,便留下他了,接到家中,原要命凤姐儿另设一处与他住。史
湘云执意不肯,只要与宝钗一处住,因此就罢了。
此时大观园中比先更热闹了多少。李纨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宝钗,
黛玉,湘云,李纹,李绮,宝琴,邢岫烟,再添上凤姐儿和宝玉,一共十三个。
叙起年庚,除李纨年纪最长,他十二个人皆不过十五六七岁,或有这三个同年,
或有那五个共岁,或有这两个同月同日,那两个同刻同时,所差者大半是时刻月
分而已。连他们自己也不能细细分晰,不过是“弟”“兄”“姊”“妹”四个字
随便乱叫。
如今香菱正满心满意只想作诗,又不敢十分罗唣宝钗,可巧来了个史湘云。
那史湘云又是极爱说话的,那里禁得起香菱又请教他谈诗,越发高了兴,没昼没
夜高谈阔论起来。宝钗因笑道:“我实在聒噪的受不得了。一个女孩儿家,只管
拿着诗作正经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说不守本分的。一个香菱没
闹清,偏又添了你这么个话口袋子,满嘴里说的是什么:怎么是杜工部之沉郁,
韦苏州之淡雅,又怎么是温八叉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放着两个现成的诗家不
知道,提那些死人做什么!”湘云听了,忙笑问道:“是那两个?好姐姐,你告
诉我。”宝钗笑道:“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湘云香菱听了,都笑起
来。
正说着,只见宝琴来了,披着一领斗篷,金翠辉煌,不知何物。宝钗忙问:
“这是那里的?”宝琴笑道:“因下雪珠儿,老太太找了这一件给我的。”香菱
上来瞧道:“怪道这么好看,原来是孔雀毛织的。”湘云道:“那里是孔雀毛,
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作的。可见老太太疼你了,这样疼宝玉,也没给他穿。”宝
钗道:“真俗语说‘各人有缘法’。他也再想不到他这会子来,既来了,又有老
太太这么疼他。”湘云道:“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园里来,这两处只管顽
笑吃喝。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只管和太太说笑,多坐一回无妨,若太
太不在屋里,你别进去,那屋里人多心坏,都是要害咱们的。”说的宝钗,宝琴,
香菱,莺儿等都笑了。宝钗笑道:“说你没心,却又有心,虽然有心,到底嘴太
直了。我们这琴儿就有些像你。你天天说要我作亲姐姐,我今儿竟叫你认他作亲
妹妹罢了。”湘云又瞅了宝琴半日,笑道:“这一件衣裳也只配他穿,别人穿了,
实在不配。”正说着,只见琥珀走来笑道:“老太太说了,叫宝姑娘别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