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宝玉道:“果
然好句,以后咱们就别叫人拔去了。”说着已到了花溆的萝港之下,觉得阴森透
骨,两滩上衰草残菱,更助秋情。
贾母因见岸上的清厦旷朗,便问“这是你薛姑娘的屋子不是?”众人道:
“是。”贾母忙命拢岸,顺着云步石梯上去,一同进了蘅芜苑,只觉异香扑鼻。
那些奇草仙藤愈冷逾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及进了房屋,
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
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贾母叹道:“这孩子太老
实了。你没有陈设,何妨和你姨娘要些。我也不理论,也没想到,你们的东西自
然在家里没带了来。”说着,命鸳鸯去取些古董来,又嗔着凤姐儿:“不送些玩
器来与你妹妹,这样小器。”王夫人凤姐儿等都笑回说:“他自己不要的。我们
原送了来,他都退回去了。”薛姨妈也笑说:“他在家里也不大弄这些东西的。”
贾母摇头说:“使不得。虽然他省事,倘或来一个亲戚,看着不像,二则年轻的
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你们听那
些书上戏上说的小姐们的绣房,精致的还了得呢。他们姊妹们虽不敢比那些小姐
们,也不要很离了格儿。有现成的东西,为什么不摆?若很爱素净,少几样倒使
得。我最会收拾屋子的,如今老了,没有这些闲心了。他们姊妹们也还学着收拾
的好,只怕俗气,有好东西也摆坏了。我看他们还不俗。如今让我替你收拾,包
管又大方又素净。我的梯己两件,收到如今,没给宝玉看见过,若经了他的眼,
也没了。”说着叫过鸳鸯来,亲吩咐道:“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桌屏,还
有个墨烟冻石鼎,这三样摆在这案上就够了。再把那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拿来,把
这帐子也换了。”鸳鸯答应着,笑道:“这些东西都搁在东楼上的不知那个箱子
里,还得慢慢找去,明儿再拿去也罢了。”贾母道:“明日后日都使得,只别忘
了。”说着,坐了一回方出来,一径来至缀锦阁下。文官等上来请过安,因问
“演习何曲”。贾母道:“只拣你们生的演习几套罢。”文官等下来,往藕香榭
去不提。
这里凤姐儿已带着人摆设整齐,上面左右两张榻,榻上都铺着锦裀蓉簟,每
一榻前有两张雕漆几,也有海棠式的,也有梅花式的,也有荷叶式的,也有葵花
式的,也有方的,也有圆的,其式不一。一个上面放着炉瓶,一分攒盒;一个上
面空设着,预备放人所喜食物。上面二榻四几,是贾母薛姨妈,下面一椅两几,
是王夫人的,余者都是一椅一几。东边是刘姥姥,刘姥姥之下便是王夫人。西边
便是史湘云,第二便是宝钗,第三便是黛玉,第四迎春、探春、惜春挨次下去,
宝玉在末。李纨凤姐二人之几设于三层槛内,二层纱厨之外。攒盒式样,亦随几
之式样。每人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一个十锦珐琅杯。
大家坐定,贾母先笑道:“咱们先吃两杯,今日也行一令才有意思。”薛姨
妈等笑道:“老太太自然有好酒令,我们如何会呢,安心要我们醉了。我们都多
吃两杯就有了。”贾母笑道:“姨太太今儿也过谦起来,想是厌我老了。”薛姨
妈笑道:“不是谦,只怕行不上来倒是笑话了。”王夫人忙笑道:“便说不上来,
就便多吃一杯酒,醉了睡觉去,还有谁笑话咱们不成。”薛姨妈点头笑道:“依
令。老太太到底吃一杯令酒才是。”贾母笑道:“这个自然。”说着便吃了一杯。
凤姐儿忙走至当地,笑道:“既行令,还叫鸳鸯姐姐来行更好。”众人都知
贾母所行之令必得鸳鸯提着,故听了这话,都说“很是”。凤姐儿便拉了鸳鸯过
来。王夫人笑道:“既在令内,没有站着的理。”回头命小丫头子:“端一张椅
子,放在你二位奶奶的席上。”鸳鸯也半推半就,谢了坐,便坐下,也吃了一钟
酒,笑道:“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惟我是主。违了我的话,是要受罚的。”
王夫人等都笑道:“一定如此,快些说来。”鸳鸯未开口,刘姥姥便下了席,摆
手道:“别这样捉弄人家,我家去了。”众人都笑道:“这却使不得。”鸳鸯喝
令小丫头子们:“拉上席去!”小丫头子们也笑着,果然拉入席中。刘姥姥只叫
“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