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内出家的时节,那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
财主。他有个女儿小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想遇见了长安府府太爷
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受
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定。张家若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有了人家。
谁知李公子执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计策,两处为难。不想守备家听
了此言,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说一个女儿许几家,偏不许退定礼,
就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我
想如今长安节度云老爷与府上最契,可以求太太与老爷说声,打发一封书去,求
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若是肯行,张家连倾家孝顺也都情愿。”
凤姐听了笑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这样的事。”老尼道:“太
太不管,奶奶也可以主张了。”凤姐听说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
的事。”净虚听了,打去妄想,半晌叹道:“虽如此说,张家已知我来求府里,
如今不管这事,张家不知道没工夫管这事,不希罕他的谢礼,倒像府里连这点子
手段也没有的一般。”
凤姐听了这话,便发了兴头,说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是
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银子来,我就替他
出这口气。”老尼听说,喜不自禁,忙说:“有,有!这个不难。”凤姐又道:
“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牵的图银子。这三千银子,不过是给打发说去的小厮作盘
缠,使他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钱也不要他的。便是三万两,我此刻也拿的出来。”
老尼连忙答应,又说道:“既如此,奶奶明日就开恩也罢了。”凤姐道:“你瞧
瞧我忙的,那一处少了我?既应了你,自然快快的了结。”老尼道:“这点子事,
在别人的跟前就忙的不知怎么样,若是奶奶的跟前,再添上些也不够奶奶一发挥
的。只是俗语说的,‘能者多劳’,太太因大小事见奶奶妥贴,越性都推给奶奶
了,奶奶也要保重金体才是。”一路话奉承的凤姐越发受用,也不顾劳乏,更攀
谈起来。
谁想秦钟趁黑无人,来寻智能。刚至后面房中,只见智能独在房中洗茶碗,
秦钟跑来便搂着亲嘴。智能急的跺脚说:“这算什么!再这么我就叫唤。”秦钟
求道:“好人,我已急死了。你今儿再不依,我就死在这里。”智能道:“你想
怎样?除非等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依你。”秦钟道:“这也容易,只
是远水救不得近渴。”说着,一口吹了灯,满屋漆黑,将智能抱到炕上,就云雨
起来。那智能百般的挣挫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正在得趣,只见一
人进来,将他二人按住,也不则声。二人不知是谁,唬的不敢动一动。只听那人
嗤的一声,掌不住笑了,二人听声方知是宝玉。秦钟连忙起来,抱怨道:“这算
什么?”宝玉笑道:“你倒不依,咱们就叫喊起来。”羞的智能趁黑地跑了。宝
玉拉了秦钟出来道:“你可还和我强?”秦钟笑道:“好人,你只别嚷的众人知
道,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宝玉笑道:“这会子也不用说,等一会睡下,再细细
的算帐。”一时宽衣安歇的时节,凤姐在里间,秦钟宝玉在外间,满地下皆是家
下婆子,打铺坐更。凤姐因怕通灵玉失落,便等宝玉睡下,命人拿来扌塞按时在
自己枕边。宝玉不知与秦钟算何帐目,未见真切,未曾记得,此是疑案,不敢纂
创。
一宿无话。至次日一早,便有贾母王夫人打发了人来看宝玉,又命多穿两件
衣服,无事宁可回去。宝玉那里肯回去,又有秦钟恋着智能,调唆宝玉求凤姐再
住一天。凤姐想了一想:凡丧仪大事虽妥,还有一半点小事未曾安插,可以指此
再住一日,岂不又在贾珍跟前送了满情,二则又可以完净虚那事,三则顺了宝玉
的心,贾母听见,岂不欢喜?因有此三益,便向宝玉道:“我的事都完了,你要
在这里逛,少不得越性辛苦一日罢了,明儿可是定要走的了。”宝玉听说,千姐
姐万姐姐的央求:“只住一日,明儿必回去的。”于是又住了一夜。
凤姐便命悄悄将昨日老尼之事,说与来旺儿。来旺儿心中俱已明白,急忙进
城找着主文的相公,假托贾琏所嘱,修书一封,连夜往长安县来,不过百里路程,
两日工夫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