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馀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
制六合,执敲朴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
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卻匈奴七百馀里,胡人
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亦不敢贯弓而报怨。於是废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
首。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鍉,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
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谿以为固。良将劲
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
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馀威振於殊俗。然而陈涉瓮牖绳枢之子,甿隶之人,而迁徙之
徒也。材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也。蹑足行伍之间,
俯仰仟佰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
下云会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於齐、楚、
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鉏耰棘矜,非銛於句戟长铩也;適戍之
众,非俦於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
异变,功业相反也。尝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
语矣。然而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抑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然后以
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
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