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说曰:
“匈奴之俗,人食畜肉,饮其汁,衣其皮;畜食草饮水,随时转移。故其急则人
习骑射,宽则人乐无事,其约束轻,易行也。君臣简易,一国之政犹一身也。父
子兄弟死,取其妻妻之,恶种姓之失也。故匈奴虽乱,必立宗种。今中国虽详不
取其父兄之妻,亲属益疏则相杀,至乃易姓,皆从此类。且礼义之敝,上下交怨
望,而室屋之极,生力必屈。夫力耕桑以求衣食,筑城郭以自备,故其民急则不
习战功,缓则罢於作业。嗟土室之人,顾无多辞,令喋喋而佔々,冠固何当?”
自是之后,汉使欲辩论者,中行说辄曰:“汉使无多言,顾汉所输匈奴缯絮
米糵,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己矣,何以为言乎?且所给备善则已;不备,苦恶,
则候秋孰,以骑驰蹂而稼穑耳。”日夜教单于候利害处。
汉孝文皇帝十四年,匈奴单于十四万骑入朝冉阝、萧关,杀北地都尉卬,虏
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阳。使奇兵入烧回中宫,候骑至雍甘泉。於是文帝以中尉
周舍、郎中令张武为将军,发车千乘,骑十万,军长安旁以备胡寇。而拜昌侯卢
卿为上郡将军,甯侯魏遫为北地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东阳侯张相如为
大将军,成侯董赤为前将军,大发车骑往击胡。单于留塞内月馀乃去,汉逐出塞
即还,不能有所杀。匈奴日已骄,岁入边,杀略人民畜产甚多,云中、辽东最甚,
至代郡万馀人。汉患之,乃使使遗匈奴书。单于亦使当户报谢,复言和亲事。
孝文帝后二年,使使遗匈奴书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使当户且居
雕渠难、郎中韩辽遗朕马二匹,已至,敬受。先帝制: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
命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朕亦制之。使万民耕织射猎衣食,父子无离,臣
主相安,俱无暴逆。今闻渫恶民贪降其进取之利,倍义绝约,忘万民之命,离两
主之驩,然其事已在前矣。书曰:‘二国已和亲,两主驩说,寝兵休卒养马,世
世昌乐,闟然更始。’朕甚嘉之。圣人者日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幼者得
长,各保其首领而终其天年。朕与单于俱由此道,顺天恤民,世世相传,施之无
穷,天下莫不咸便。汉与匈奴邻国之敌,匈奴处北地,寒,杀气早降,故诏吏遗
单于秫糵金帛丝絮佗物岁有数。今天下大安,万民熙熙,朕与单于为之父母。朕
追念前事,薄物细故,谋臣计失,皆不足以离兄弟之驩。朕闻天不颇覆,地不偏
载。朕与单于皆捐往细故,俱蹈大道,堕坏前恶,以图长久,使两国之民若一家
子。元元万民,下及鱼鳖,上及飞鸟,跂行喙息蠕动之类,莫不就安利而辟危殆。
故来者不止,天之道也。俱去前事:朕释逃虏民,单于无言章尼等。朕闻古之帝
王,约分明而无食言。单于留志,天下大安,和亲之后,汉过不先。单于其察之。”
单于既约和亲,於是制诏御史曰:“匈奴大单于遗朕书,言和亲已定,亡人
不足以益众广地,匈奴无入塞,汉无出塞,犯今约者杀之,可以久亲,后无咎,
俱便。朕已许之。其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后四岁,老上稽粥单于死,子军臣立为单于。既立,孝文皇帝复与匈奴和亲。
而中行说复事之。
军臣单于立四岁,匈奴复绝和亲,大入上郡、云中各三万骑,所杀略甚众而
去。於是汉使三将军军屯北地,代屯句注,赵屯飞狐口,缘边亦各坚守以备胡寇。
又置三将军,军长安西细柳、渭北棘门、霸上以备胡。胡骑入代句注边,烽火通
於甘泉、长安。数月,汉兵至边,匈奴亦去远塞,汉兵亦罢。后岁馀,孝文帝崩,
孝景帝立,而赵王遂乃阴使人於匈奴。吴楚反,欲与赵合谋入边。汉围破赵,匈
奴亦止。自是之后,孝景帝复与匈奴和亲,通关市,给遗匈奴,遣公主,如故约。
终孝景时,时小入盗边,无大寇。
今帝即位,明和亲约束,厚遇,通关市,饶给之。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
往来长城下。
汉使马邑下人聂翁壹奸兰出物与匈奴交,详为卖马邑城以诱单于。单于信之,
而贪马邑财物,乃以十万骑入武州塞。汉伏兵三十馀万马邑旁,御史大夫韩安国
为护军,护四将军以伏单于。单于既入汉塞,未至马邑百馀里,见畜布野而无人
牧者,怪之,乃攻亭。是时雁门尉史行徼,见寇,葆此亭,知汉兵谋,单于得,
欲杀之,尉史乃告单于汉兵所居。单于大惊曰:“吾固疑之。”乃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