胼胝,面目黎黑,遂以死
于外,葬於会稽,臣虏之劳不烈於此矣’。然则夫所贵於有天下者,岂欲苦形劳
神,身处逆旅之宿,口食监门之养,手持臣虏之作哉?此不肖人之所勉也,非贤
者之所务也。彼贤人之有天下也,专用天下適己而已矣,此所贵於有天下也。夫
所谓贤人者,必能安天下而治万民,今身且不能利,将恶能治天下哉!故吾愿赐
志广欲,长享天下而无害,为之柰何?”李斯子由为三川守,群盗吴广等西略地,
过去弗能禁。章邯以破逐广等兵,使者覆案三川相属,诮让斯居三公位,如何令
盗如此。李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欲求容,以书对曰:
夫贤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责之术者也。督责之,则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
主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义明,则天下贤不肖莫敢不尽力竭任以徇其君矣。
是故主独制於天下而无所制也。能穷乐之极矣,贤明之主也,可不察焉!
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无他焉,不能督责,
而顾以其身劳於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
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首
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夫以人徇己,则己贵而人贱;以己徇人,则己
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为
尊贤者,为其贵也;而所为恶不肖者,为其贱也。而尧、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
随而尊之,则亦失所为尊贤之心矣,夫可谓大缪矣。谓之为“桎梏”,不亦宜乎?
不能督责之过也。
故韩子曰:“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者,何也?则能罚之加焉必也。故
商君之法,刑弃灰於道者。夫弃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罚也。彼唯明主为能深
督轻罪。夫罪轻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是故韩子曰“布帛寻常,
庸人不释,铄金百溢,盗跖不搏”者,非庸人之心重,寻常之利深,而盗跖之欲
浅也;又不以盗跖之行,为轻百镒之重也。搏必随手刑,则盗跖不搏百镒;而罚
不必行也,则庸人不释寻常。是故城高五丈,而楼季不轻犯也;泰山之高百仞,
而跛牜羊牧其上。夫楼季也而难五丈之限,岂跛牜羊也而易百仞之高哉?峭堑之
势异也。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长执重势,而独擅天下之利者,非有异道
也,能独断而审督责,必深罚,故天下不敢犯也。今不务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
所以败子也,则亦不察於圣人之论矣。夫不能行圣人之术,则舍为天下役何事哉?
可不哀邪!
且夫俭节仁义之人立於朝,则荒肆之乐辍矣;谏说论理之臣间於侧,则流漫
之志诎矣;烈士死节之行显於世,则淫康之虞废矣。故明主能外此三者,而独操
主术以制听从之臣,而修其明法,故身尊而势重也。凡贤主者,必将能拂世磨俗,
而废其所恶,立其所欲,故生则有尊重之势,死则有贤明之谥也。是以明君独断,
故权不在臣也。然后能灭仁义之涂,掩驰说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聪揜明,内
独视听,故外不可倾以仁义烈士之行,而内不可夺以谏说忿争之辩。故能荦然独
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若此然后可谓能明申、韩之术,而脩商君之法。法脩术
明而天下乱者,未之闻也。故曰“王道约而易操”也。唯明主为能行之。若此则
谓督责之诚,则臣无邪,臣无邪则天下安,天下安则主严尊,主严尊则督责必,
督责必则所求得,所求得则国家富,国家富则君乐丰。故督责之术设,则所欲无
不得矣。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若此则帝道备,而可谓能明君臣之术
矣。虽申、韩复生,不能加也。
书奏,二世悦。於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二世曰:“若此则可谓
能督责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积於市。杀人众者为忠臣。二世曰:
“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
初,赵高为郎中令,所杀及报私怨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毁恶之,乃说二世
曰:“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号曰‘朕’。且陛下富於
春秋,未必尽通诸事,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者,则见短於大臣,非所以示神明
於天下也。且陛下深拱禁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如此则大
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二世用其计,乃不坐朝廷见大臣,